“借过,杨律师急着出门。”
律所门口风似的走出道高瘦身影,年轻的实习生扶着门,手里呆愣愣捧着杯只喝了一口就被塞回来的冰美式。
深秋的天气,玻璃门刚打开便跟着卷进来几道寒风,吹得前桌的中年男人搓着手臂跺了跺脚,声音埋怨:“小林,看见了吗?给东德集团办事的啊,在我们这律所路都横着走。”
在他背后,林诱回答的声音很轻:“嗯。”
她端坐椅子里翻阅资料,穿一件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乌绒的头发垂在耳侧,化了淡妆的眉眼天生带几分冷感。
林诱正翻着,又听到老师周志的叮嘱:“以后遇到东德的案子,踊跃接起来,既有钱,又能拓展人脉,懂不懂?”
再不回答,周志又要婆婆嘴,林诱应声清澈:“行,听到了。”
“这还差不多,”周志埋怨神色变为和蔼,看了看她手里的资料,说,“你前几天太忙了,今天早点下班,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帮您接杯茶水。”林诱拉开凳子。
站饮水机前等水烧开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声音隔得很远,林诱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才头一次感觉到这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为了搜集资料她连着两天只睡了七个小时,现在头疼得不行。
不过这就是社畜的日常。
硕士毕业进入律所后,每天陀螺似的连轴转。
林诱拿着水杯回座位,放到周志的桌上。
她刚拎起毛呢长外套,隔壁传来声口哨。
“这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啊?下班都比我们提前下!”
律所的洪森律师。
三十多岁头发就微秃了,已婚,笑得有点儿猥琐,老打趣律所的年轻女同事。
看到他打趣爱徒,周志立刻皱眉:“说什么呢你!洪森,我让小林走的。”
“开玩笑嘛。”洪森洋洋得意。
林诱抿唇,没说话。
拿着外套路过他身旁,却被洪森拦住:“林律师,还没到下班时间,你要是忙完了来帮帮我怎么样?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你女孩子一个人走多不安全。”
听到这句话,林诱眯起单眼皮,脊背挺正了一些。
她不算特别高,168,身材被职业套装勾勒得纤长高瘦,这会儿红唇轻轻压着,眼底情绪复杂。
洪森没看出林诱的反感,大剌剌地:“一会儿哥请你吃饭——”
“不用。”
林诱手腕搭上旁边的椅子,清了清嗓子。
她微笑,声音尽量让周围都听见,“您上周末约我看电影,我已经拒绝过了,说不喜欢您出门约会还得带着女儿。”
“……”
洪森笑意裂开:“哟,你这——”
林诱再笑了笑,像开玩笑,又像是疑惑:“再说,我回家路上最大的不安全,难道不是您吗?”
“……”
洪森涎着的脸出现裂纹,变成了难得一见的难堪又羞恼,朱红色的唇瓣微微颤动。
周围几个年轻女生笑出声,顺带翻了个白眼,几乎可以听到呼之欲出的“林姐好刚!!!!!!”。
不知道这种职场骚扰的垃圾什么时候能消失。
林诱好整以暇地站着,确定他说不出下一句话,结束了对视,轻描淡写拿起外套:“您还是回家带孩子吧,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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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门外,高大建筑楼垂下的阴影宛如交错的兽牙,倒映在钢铁水泥的广场上。
林诱被风吹得捋了捋头发,走进一条狭窄逼仄的巷子,两侧是外卖小作坊,空气浮现着生活气和油猩味。
超市在巷子尽头,林诱买了六听啤酒后就站在门后,沉甸甸的,压得手指有点儿酸。
她啧了声,指尖勾着拉链“啪嗒”打开一瓶,仰头喝了口冰凉的啤酒。
等她一脸微醺回到家,正在厨房忙碌的小梨略显刻意地停止动作,鼓掌:
“单身女战士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