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她听到了他的父亲在问，“君无尘是谁？”

第五世。

云苏音睁开眼，就在找那人的影子，直到她能跑能跳，她就开始寻找一个叫君无尘的男子。

满城的人都说宁安候的小郡主年轻小小就疯了，一直在找一个没见过的人。

可云苏音不在意。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

她从五岁找到了十六岁，从十六岁找到了二十二岁，从他人口中的金枝玉叶，变成了一个满嘴神神道道的疯子。

直到二十三岁，云苏音也没有嫁出去，父亲跟母亲的训斥，常伴在耳。

云苏音淡声说：“我愿意脱离家族，自此与侯府断绝关系，这两瓶丹药，是我叩谢两位的生养之恩。”留下这句话，云苏音磕了三个响头。

便离开了侯府。

身后男人的怒斥，还有瓶罐打碎的声音，乱了一室的平静，可云苏音走得头也不回。

她开始在人间苦修，带着五世的记忆，漫山遍野地寻找那人的身影。

可怎么都找不到。

三十七岁时，她望着小徒弟的眼，忍不住哭着说，“他肯定是不想见我了。”

她捂着脸，“他都不想见我了……”

云苏音咽下的最后一口气，是悲伤也是难过，可透过朦胧的泪眼时，她又看到了樱花树下的白发男子。

只是他的身影更加的透明了。

那一刻，她似乎知道了，不是不见，而是她看不见，他似乎在……消失。

第六世。

这一次云苏音醒来，没有再寻他的身影，而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命运。

在十二岁时，她站在湖边，看着湖面上倒映出来的女孩身影，四周没有人在，作为一个冷宫生下的小公主，当然是不受喜爱的，也不会被人关注的。

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关注。

云苏音二话不说，展开双臂，跳了下去，水流从四面八方吞噬而来，她的情绪却很平静。

“如果只有在死前才能见到你一面，那我就用这一次机会，赌一次。”

“你如果不出现，那我便断了这个念头，你我今后，再也不见。”

云苏音坦然地接受着死亡的到来，水下的眼睛并未闭上，就怕错过见到那人的最后一刻。

直到窒息感一点点地束缚住了咽喉，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时，那一道白光终究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带着自己出现在了湖岸上。

云苏音看着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黑衣男子，二话不说，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找到你了，君无尘。”

君无尘怔怔地看着女孩，伸手想要触摸，可又不敢，云苏音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准逃。”

女孩盯着他的眼睛，强势地说：“不准逃。”

接下来的十年，她从冷宫公主，步步为营，一步步地走上了与兄弟争夺皇位的道路，最后当了女帝。

可她的目光所及，只有一个人。

“只要你不跑，我愿以江山为聘，娶你为我唯一的王夫。”她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男子的手。

“只要你不走。”

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音音……”君无尘的声音很轻，便是眼神也是眷恋的，可云苏音始终知道，他想走。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君无尘摇头。

“那留下来不好吗？”云苏音问。

君无尘没有回答，云苏音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十分冰冷，他轻声说：“我……活不久了。”

“你该有更好的生活。”

他轻声说。

可云苏音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她颤声道：“我不答应，你就是找借口想跑，你骗我。”

君无尘没说话。

云苏音很是干脆地把人关了起来，就困在了宫内，然而云苏音知道，他如果想走，自己怎么都留不住。

好在，男子没有走。

他只是每日洗手做羹汤，照顾着自己的三餐起居，而熟悉的味道，叫云苏音忆起那一世世的味道。

她怔愣地看着男子。

“将军府的厨子是你？”

男子未答。

“侯府的厨子也是你？”

她猛然看向了君无尘，声音带着颤抖，“小徒弟……也是你？”原来那三世，他并不是不在。

只是用了另一个凡人身份存在。

君无尘不答，只是舀了一碗鸡汤，轻声说：“音音，多喝点。”

云苏音不顾鸡汤打翻，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压在了身下，眼圈通红，“真的都是你！”

君无尘没有否认。

少女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为什么不说？”

君无尘抬手擦去她的眼泪，“不记得，也好。”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可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云苏音去寻了海外仅存的修仙者，从对方口中得知，“养魂术。”

“他在用禁术养魂。”

这个答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修仙者说：“陛下，这人修炼禁术，妄图逆天改命，当是不祥，贫道建议还是……火祭为好。”

云苏音用一艘船，把修仙者送到了海外，人怎么来的，就怎么送走。

而她坐在了君无尘的面前，问：“是不是因为我。”

君无尘气质总是淡然的，像是不急不忙，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

他轻声说，“不是。”

撒谎。

云苏音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当夜，云苏音写了退位诏书，把皇位让给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后带着君无尘离开了皇宫。

行在高山，跨过深海，云苏音一直牵着男子的手，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在男子似乎要消失的那一天晚上，云苏音做了一桌饭菜，与他一同庆祝。

君无尘没动，他皱着眉头，可云苏音却平静地举起酒杯，“这一杯，敬你我相识。”

酒杯被打碎，酒洒了一桌，君无尘第一次动火了，云苏音却把酒杯捡了回来，擦了擦，而后接着倒酒。

“酒没毒。”

她笑着说。

君无尘尝了一口，确实没毒，然而酒过三巡，女子的脸色却一点点变白，嘴角血迹流了出来。

她轻声笑道：“酒没有，但菜有。”

“不要为了我，牺牲了。”

她轻声告诉男子，“我不值得。”

眼睛闭上的刹那，云苏音看到了他惊慌失措的眼，云苏音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要，再牺牲了。”

“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