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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我再倒!我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夏长宁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微微一笑默认。我便淹没在一片“夏嫂”的声音中。

不要怪我骂脏话,我的确从来没骂过——只是在心里骂,没骂出口过。此时我就在心里暗骂道:nnd!你怎么不叫祥林,叫我祥林嫂好了!

这是我第二次开口说要走。在等着第二批人和第一批人顺利交接寒暄出现空当的时候,我拿出了书香门第家该有的礼貌说:“你们玩,我先走一步。”

陈姐亲热地按住了我的肩头,笑嘻嘻地说:“我可从来没见过夏哥带女朋友出来,才八点半,还早着哪!夏嫂看不起我们,不给姐姐面子?”

我初入社会十天不到,怎么会是陈姐这种老江湖的对手?我起身不管不顾地走了就是不给她老人家面子?众目睽睽之下,我干笑了声,以养了经年的斯文语气,做足了乖乖女形象说:“我妈说要在九点半前回家。”

我保证在座十来个人有一半会被自己口口声声喊出的“生姐”和“夏嫂”的称呼噎死。这么小白兔的声音,与“生姐”和“夏嫂”是两个年代的人。

夏长宁还是懒在椅子上,要是敢在我爸妈面前坐成这样,我爸妈会说:“坐没坐相,一副流氓样!”灵光一闪,我终于找出适合他的形容词了。他长得不叫英俊,叫匪气!穿西装的流氓!浑身都带着这味道。

怪不得服务生喊他夏哥,怪不得这十来个人没一个像正经人。听介绍就知道,开服装店的,跑运输的,酒吧老板娘,文化缉查队员……交友太广泛,社会气息太重。

不是我不看好你,夏长宁!你实在与我家的风水不协调。我微笑地继续,“不是不给陈姐面子,实在是妈妈叮嘱要早回家。”

有种你打电话给我妈说啊!我内心挑衅。敢带坏她的宝贝单纯乖乖女儿,她会像训小学生一样训你的。

“离九点半还早,到时我准时送你回去。”夏长宁发话了。

离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我等!我点点头,继续喝泡得淡而无味的竹叶青。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嘴能变得像竹叶青蛇一样毒,短短几次交锋,他一开口,我就找不到拒绝的好词儿了!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我还没有和人撕破脸的经历。心里再不愿意,也做不到拔脚就走。这一刻,我有些讨厌自己的乖乖女形象。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陆续冒出来的夏长宁的朋友增加到了五十个,不,准确说是五十三个,占据了凝露香一半的空间,圆桌顺利拼成了奥运五环的模样,声音嗡嗡地压过了茶楼其他散客的窃窃私语。

我是落进狼群的小羊,只能缩在夏长宁的对面人堆里默默喝茶。我无聊地数完了人,回忆两个小时中我一共说了几句话。在桌下瞅着手机看时间已跳到九点二十,夏长宁正和朋友们聊得高兴,聊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总之五花八门:从报纸的庸俗版聊到市里新开张的酒楼,从某人闹的笑话侃到各自最近新交的朋友。

我想起了从前的初中政治课老师被学生气极了总爱嚷的一句话,“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限度就在九点半,起身就走,绝不回头!现在……念在小姨父想进你老妈单位的分上,念在我家家规说要懂礼貌要给人留情面的分上,念在我忍气吞声已经坐了两个小时的分上——我忍!

九点半一到,我正要起身。陈姐这个会察言观色啊,一伸手捞走了我的背包,她笑眯眯地说:“才九点半,夜生活还没有开始,陪姐姐再坐会儿……”

我很冷静,我该当着五十三个人的面厉声要回我的背包然后转身走人,还是顺从地当小羊?

第一个选择我不敢。这叫翻脸,我没这资本。

第二个选择我不愿意,我已经受不了夏长宁和五十三个人陪着开的相亲茶话会。

我还没说话,夏长宁又懒洋洋地发话了:“她着急回家,家里管得紧……”

我以为他会顺势说让我走了,没想到他的狗嘴的确吐不出象牙,“小弟,去,放首谁谁的《回家》,萨克斯吹的那首!”

nnd!我长这么大是少有的一天两次在心里骂脏话!我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是相亲吗?这是我小姨介绍的好男儿吗?我的脸色瞬间变冷。可是我的双肩包被陈姐扔到夏长宁腿上,他轻轻用小指头勾着上面吊着的粉红小猪玩。我发现他懒洋洋靠着椅子,眼睛却像一元硬币般闪闪发光,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难道他希望我冲过去抢过背包然后跑掉?大庭广众之下,我也做不到。

“福生,别闹别扭,这么多朋友都在,我晚点儿送你。”

附和声众。

我怒极反笑,他的话就像……我和他熟吗?我尿遁可以吧?我站起身,陈姐这个人精啊,也笑着站起身,“走,我们姐妹俩一起去。”

晚上十点半,我终于拿回了双肩包,坐上了夏长宁的越野车。后排坐着顺路的陈姐和俩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