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夏坞回到王府的日子里,难保他们有可能时常见面接触,再有可能……高秀峰的心从来没有能如此强烈地预感着一件事情的发生,可这件事在高秀峰心中,切切实实地被预知着会发生。
这,是报应吗?
不行,我不充许!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有任何不幸的可能!
高秀峰看向雪夜的目光霍然冰冷狠绝:萧远枫,对不起!我是该下地狱!我已入地狱,就让我搓骨扬灰,万劫不复吧!只要我的女儿能够远离纷扰!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雪夜肩膀的骨骼在“咯咯”作响。他的目光已经变得痛苦隐忍,他一下将嘴唇咬紧,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高秀峰咬了牙问。
雪夜吸了一口气,汗珠在脸上闪着晶莹的光,他抬了抬头,:“下奴,是,卑贱的奴隶雪夜也是,梅花庄影士十九……”
高秀峰放开了雪夜的肩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混帐!到现在还没有记住:你就是穿了影士这身皮,你也仍然是个下贱的奴隶!按规矩你应该怎么说?
雪夜神色凄然暗淡,他跪直了身子面向北方:“下奴雪夜,是……最卑微下贱的奴隶。贱如,物件,猪狗不如。是,恶鬼所化是,恶魔投生。愿生生为奴以,以消戾气,愿日日受罚以洗,罪孽。”
说完艰难移动膝盖,转向高秀峰。
“你,还不知错在何处吗?”
“下奴,从未敢忘记自己的身份!”雪夜抬了眼睛:“请老爷明示。”
“哼!混帐东西,还是死性不改!你,一个下贱奴隶,见到身份高于你的人应该如何称呼?还要我教你吗?你,一直叫内厨房李管事什么?”
雪夜目光一滞,猛然大悟,心里猛地一松又一沉:原来不是为了香儿姑娘赠药之事,只是因为称呼她为:香儿姑娘。可,为什么?坞堡中的丫头小厮都可以称她香儿姑娘,我,就卑贱至此吗?我,不管如何努力,就是穿上影士服饰成为优秀的影士在老爷眼里也仍然不过是个贱奴……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我……下奴……明白了。下奴不应该不配称呼她是:香儿姑娘……”
“啪!”又一记耳光击在脸上。“狗东西,你既然知道自己不配,还敢如此称呼吗?你……如此的卑贱,而李总管是坞堡请了来的!你与她的身份相差何至千万?你如何敢直呼其名?又如何敢与她平起平坐?又如何敢让她对你好颜相待!你,将你主人辛苦定的规矩都忘了脑后不成?”虽说的义正词严,但嘴唇却发抖的说不下去,抬起手来又给了雪夜一个嘴巴。
响亮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山壁间回荡。雪夜左右脸颊俱已青紫肿起,嘴唇也裂开无数血口。他目光空洞,抬起肿胀的脸,扯动破烂不堪的嘴角嘲讽地笑了笑:“老爷,下奴,从不敢忘记身份。可是,就是物件、猪狗也,会有人对它们笑……下奴就是一根杂草,难道,难道就只配被人踩踏……”
高秀峰高高扬起的手掌停滞在空中,心中终是一痛:他,任打任罚,乖巧努力,其实只不过是想求得对他有一点点的欢颜。可是,就连自己也难得给一点好脸色。那么香儿那明媚灿烂没有鄙视的笑,应该能给他多大的安慰!
他真的没有权力得到吗?不!他,是真正的凤子龙孙!他,是最应该得到欢颜笑靥众人宠爱的天之骄子!可是,他却要时时跪在地下,做为奴隶,接受各种各样的责罚。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会如何?
高秀峰激凌一下,打了个寒战,他仿佛看到雪夜暴发似的愤怒,和燕香不谅解的憎恶。
高秀峰扬起的巴掌握成了拳头:事以至此,无法回头!萧远枫,我知道我负你恩义!我,宁愿落在你手中,让你千刀万剐!
他狠狠咬了牙齿,残酷的字眼从牙缝中一字字地磞出:“对,雪夜,你什么也不配得到!这是你命中注定的。这么多年来的刑罚还教不会你懂得你的卑贱吗……”
雪夜嘴唇颤了颤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着,在下眼帘留下浓浓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