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了他的背先下了马车,夏归雁早就立在马车边上,伸手来扶香儿。笑道:“姑娘,小心点儿。”香儿低头看伏跪在地的雪夜,眼见脊背上的麻衣又渗出血来,抬脚却不忍心踏上去。想起才一上车时的叼恶,很是过意不去。犹豫片刻才避过雪夜伤口,在他肩上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一下,就跳下车来。
夏归雁眼睛光茫一闪,似笑非笑地看了香儿一眼。低头冷冷对还跪在地下的雪夜道:“一会儿你将香儿姑娘与李大嫂子的东西给搬了进去,放在李大嫂子屋子中后过来见主人!”
却见雪夜全身一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低低应道:“诺!”
夏归雁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雪夜,见主人时先去刑房取了那根五股生牛皮鞭……其它的,按老规矩就是!”
雪夜慢慢起身,眸子微一抬起,露出深深的伤痛。却又飞快垂眸,水波不兴地又应个:“诺。”
夏归雁不再答理雪夜,转身挽了香儿的手,进了东花园偏门。
“雁大姑,今天要用那条生牛皮鞭教训这贱奴吗?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可皮厚的紧,寻常鞭挞对他还不是挠痒痒?今儿他差点撞伤了香儿姑娘,又当着香儿姑娘的面顶撞于我,你没见他那无礼狂傲的样子,不知的人还以为他是主子哩。怎么也应该用条加了钢丝惯了桐油的鞭子好好教训,让他知道当奴隶的本分规矩才好。”
刘公子——小王子艳阳虽仍是温声细语,香儿听到耳内却觉风霜凌面,冷了半边身子,不觉瑟缩一下:加了钢丝,惯了桐油?也难为想得出这许多制鞭方法,当初那惹得皇帝大怒的茶山县令怕也是自愧不如。如果叫皇帝得知有如此制鞭□之法,也许又要做出一付悲天悯人样子,仰天一声长叹,说什么:都是父母所养,何堪如此天差地别?……天地生人,自为最贵,岂可与牛马同待之?不,怕这个雪夜比起牛马也大大不同,也没见过如此对待牛马的。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奴隶,仅仅因为他长得像王爷,就是忠心为主,身怀绝技也不能得到一点善待?艳阳啊艳阳小王子,你如果知你母亲恶待雪夜的原因,还能如此待他吗?
一日为奴便终生为奴吗?想起皇帝与夏凉王唯一一次别扭就是因为皇帝要定法惩处那些□至死至残之人,还要限制奴隶买卖。第一个反对的竟然就是夏凉王,夏凉王言道:君臣上下应该有别主奴尊卑应该有别奴隶就是畜产,如果加以保护,会使他们生出非份之想,奴将不奴,主将不主,到时可能会臣将不臣,君将不君,国将不国……
皇帝视夏凉王为父,虽说心里不服,也万万不肯让夏凉王不快。终是再也不提此事。一件善举,让夏凉王杀于萌芽之中。
如果,夏凉王不曾反对,这小王子与公主会不会收敛一些?这奴隶雪夜是不是会好过一些?……香儿神色间就有些恍惚。
“好了,我的大少爷,没得吓到了香儿姑娘。”夏归雁一直拉着香和的手,感到香儿轻微的颤栗:“我瞧着姑娘是个心软的人,方才硬是不愿踩那贱奴的背下马车……”说话间,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已经盯在香儿脸上。
香儿猛然一惊。
且说那夏归雁双眸虽然带着笑,却探问似地瞧向香儿。
香儿一愣:好凌厉的眸子,这林家的人果然都极是了得,一个下贱之奴轻易瞧破她精心策划的撞车之举不说这个雁大姑又瞧出她方才下车时其实并未着力。幸而刚才未用轻功,否则可能又被这个雁大姑瞧出什么来……看来这地方真是不能错得一步,一切得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香儿未语先笑,大方无辜天真而又娇羞:“是,我瞧着他怪可怜的,他必竟也是个人呐……”
“香儿!”李芳姑急急看了楚大姑一眼:“都是怪我没早早告诉你:这个奴隶是这院里最下贱的奴隶,天生带着罪孽,万万不能拿他当人来看!”
“瞧李家嫂子这个样儿,怕我以为香儿同情雪夜,就此生气不成?”夏归雁执起香儿的手,轻轻拍了二下,柔和笑道:“女孩子家家的,天生心善,最好不过……只住后不要叫这良善用错了地也就是了。”
香儿垂头道:“香儿初来,什么事都不懂,以后还请楚大姑多多指教。”
“呵呵,大姑宽心,这院里的规矩我会尽快地教与这孩子的,当不至于使您为难……”李嫂子仍旧一边陪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