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接过,眼神不再分给许方褚,低头细细擦拭着修长指节。
许方褚没有注意到这无声的羞辱,而是疑惑地竖起了耳朵:“什么?”
三危?三围?许方褚听不明白。
沈落冷笑一声,都说许方褚学问好,这模样却是不像。
“少德而多宠,才下而位高,身无大功而受厚禄,此三危,许公子占了几样?”或者说,尸位素餐的许家人占了几样?
许方褚愣神,看向一旁的罗衣。
罗衣会意,将自家公子扶起,许方褚渐渐品出不对劲来,面上闪过狰狞。
“说得好!”
苏顷忽然抚掌来到他们中间,赵元琅二人起身,与他点头致意。
苏顷转向沈落,见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世家公子,却是一身清骨,眉眼间清澈通透,心中点头,道是纪云生终于有位看得过去的私交好友。
纪朝与他对视一眼,从地上起身,周围的目光也纷纷落了过来。
沈落未想过出头,可许方褚失了规矩,他实在忍无可忍。
那便说上一说!
“许公子瞧不上寒门,”他冷哼一声,“放眼望去,寒门士子撑起我大宛一半朝堂,这点功绩难道只配得您一句不过尔尔?”
人人只见寒门士子依附的望族,可没有这些一步步爬上来的平凡读书人,世家怎会有这么大的枝干。
“而论说少年志,先有世事无常,后有盖棺定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与我都是旁人,休得妄言论断!”
沈落心中哂笑,许方褚好本事,投了一个好胎,可这也不是他辱人的资本。
既然有高楼起,便也有高楼塌。
一旁的纪朝忽听这一言,一时沉默不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眼中复杂。
子立出身微末,所以将这些身份高低看得清楚,就像如今他们在此品藻《新语》,谁知在座会不会有人心血来潮作出一本《蕲溪集会》,数百年后,谁又知后人如何评说?
都是少年郎,谁不曾自负过,他纪云生也不外如是。
“曹方默说得好,雅直朴勉只能算一面,还有一面人性卑劣,这些也是避无可避,诸位不必挑着名流的光鲜亮丽来讲。”
集会很有意思,沈落也十分高兴,只是因为某些人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苏师兄,这是我一家之言,沈子立冒犯了。”沈落对苏顷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微笑,又向众人行礼,“我扰了诸位的雅兴,还望诸位多多包涵,在下先行告退。”
纪朝见他要走,未来得及与苏顷说话,看了眼一旁油头粉面的许方褚,觉得他实在败人兴致,见他举动异常,一直将目光放在沈落身上,心中稍一回想,顿生嫌恶。
见沈落离了皎然亭,苏顷眼神收回,面上却有欣赏之意。
而后看向赵元琅二人:“衍安,你怎么会来蕲溪?”而一旁的赵言吾,苏顷越看越觉得他十分眼熟。
“你是……?”苏顷眼中惊异,被赵言吾一块方巾捂住了嘴。
“好好说话,长颖兄。”赵言吾声音不大,浅浅笑容中透出威胁之意。
苏顷点头,拿下那块方巾,心中摇头暗笑。
赵元琅视线在他手中停驻一瞬,看了眼一旁走也不是不走又如坐针毡的许方褚,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