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03

卧马沟的冬天 刘裕民 6165 字 3个月前

在苦难中磨练出来的耀先心灵手巧,拿起木工家伙时间不长就能出活,真是造化。耀先双手握着刨子,正弓腰推一根长料,这时月儿站到偏窑门边脸上带着羞愧低低地说:“我到底下去了。”耀先的脑袋嗡嗡地炸开了似的一阵乱响,握在手里的短刨掉在一堆曲卷的刨花里。月儿每次要到下面水磨房去时,都要这样羞愧难挡地垂着头低低地给耀先说一声。耀先从来也没有阻拦过,每次他都是痛苦地把眼睛闭上,不出声地就让她去了。但是今天他却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怀疑起月儿的忠贞。月儿已经往水磨房去过多次了,但耀先始终坚信月儿的心是忠贞不渝的,她是被强迫的,她不是自愿的。可是现在他这个坚定的信念破碎了,今天吴根才分明没有纠缠,她却要自己到水磨房里去。耀先瘦削的脸上满是羞辱的愤怒,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怒视月儿。

月儿看见耀先脸上的愤怒,她自己的脸唰地一下就惨白了,惨白的像是一张粉联纸,她呢喃着不敢说话,眼里急出两行委屈的泪。

耀先往前逼走两步,突然雷霆般地咆哮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把满腔的愤怒向最心爱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喷发出去:“去吧!去吧!去和你的野男人受受活活地睡觉去吧,去和你的野男人死吧!”这是一种不能自持的歇斯底里,这是一种绝望的发泄。这一串恶毒的话像脱膛的子弹从耀先嘴里叭叭响地弹射出去,没有在仇恨者的脸上炸响,却在至亲至爱的月儿脸上开了花。在这个世界上他再有亲人吗?没有,月儿是他的唯一,月儿是他的全部,月儿是他的整个世界。可是他却要把属于自己的世界毁掉。

月儿用细密的牙齿紧紧地咬住薄薄的嘴唇,把羞辱、把痛苦、把委屈通通地咽下去,泪水汪汪地再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亲人。月儿摇摇头,从紧闭着的嘴里挤出一句话:“我这就死给你看。”月儿说完,后退两步,一扭身就飞快地向崖口边的杜梨树跑去。当年她的公公就是在这里伸展开双臂像鸟儿一样飞扑下去的,下去了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天堂般没有苦难没有屈辱没有歧视没有管制的世界。这个可恶的现实还有什么可让人留恋的……

月儿扭过身飞快地向崖口边跑去。“月儿!”耀先惊醒过来,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如果不是那棵杜梨树月儿就奋身跳下去了,并且还有可能把耀先也一块拖带下去。因为在崖口边上她的胳膊被他牢牢地拽住,幸亏他及时地用另一只胳膊顺势搂抱住了杜梨树碗口粗的树杆。

“月儿,我不该说那样的话。”险情过去后耀先把月儿紧紧地搂抱在怀里哽咽地向月儿道歉。

经历了一回死亡的月儿扑在耀先怀里呜呜地痛哭起来。耀先怎么能知道吴根才今天就没有纠缠月儿呢,他做这种事还能让他看见。早在耀先开始注意之前,吴根才就把去水磨房的事说到月儿耳朵里去了。对吴根才的再次邀约,月儿真的有些抗拒不住,对水磨房里的那种事情,她真的是既痛恨又期待;既想逃脱又想沉入。水磨房像泥滩一样让她陷在里面不能自拔。其中还有一个让月儿感到难堪和害怕的原因:有一次吴根才在水磨房里对月儿说:要是那天说好了,你又没下来我可就要找到崖口上去了。月儿当即就答应住他:你啥时候叫,我就啥时候下来。月儿是怕他真的找上崖口,那会让耀先更感到痛苦,更感到难堪,会更让他抬不起头。

吴根才在水磨房边的河渠上很是等了一阵子,就是不见那个俏丽的人影下来。自从和月儿有了那种关系,对月儿配合的态度吴根才是满意的,她不仅守时守点,就是干起那事也像水一样柔顺,美妙的让人能疯了。能和这么好的女人有了这种事情,真的不算枉到世界上来一圈,月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呀……吴根才想着就有些抑止不住,可是月儿还不见下来,天上的一牙弯月都勾镰似的高高地挂在头顶上了,往常这时候事情都快办完了。吴根才忍耐不住,就腾的一下跳起来向村里,向崖口上走去。

耀先和月儿搂抱着坐在杜梨树下,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死亡的风暴,现在平静下来了。一下平静下来他们就又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起来,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他们对视着同时张开嘴,就是说他们的话同时被对方打断,都没有把话说出来。耀先想说的是:想下去就下去吧;月儿想说的是:她要把水磨房里的事结束掉。他们正准备把自己的意思说给对方听的时候,一阵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响着就从坡道上来。他们扭过头就看见踩着一片月光匆匆上到崖口上来的人正是吴根才。月儿一惊跳起来就迎走上去。耀先却痛苦地再次闭上眼睛,同时他就听见吴根才低沉沉地问:“咋还不下去?”月儿轻轻地应一声:“走。”两个人就在崖口上消失了。

月儿已经想好了,到了水磨房要和吴根才好好说说,这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天她再也不到水磨房里来了,他要是硬逼,她就从崖口上跳下去,死给他看。

吴根才早憋耐不住,出了村口刚走进河滩离河岔上的水磨房还有好远,他就把月儿拦腰抱起来,一直把月儿抱进水磨房。吴根才在水磨房的木头地板上早就铺好厚厚的棉被,月儿被平平地放在棉被上,吴根才把水磨房的门闩插住,回过头就剥脱月儿身上的衣裳。月儿没有抗拒,也没有积极顺应,只是平平的躺着不动,任由他去脱身上的衣裳。把月儿脱光,把自己也脱光,吴根才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不可待地压上去,而是举起马灯照着赤裸了的月儿兴奋地观赏起来。月儿实在是太美了,美的让他看不够。他正在下面轻抚着那个美好的地方时,听见月儿低低地抽泣起来,他忙凑到月儿脸上看。果然,月儿好看的脸上流淌出两行长泪。月儿到水磨房来过多次了,她还没有流泪哭过一次,今天这是咋了?他就关切地问:“月儿,怎么了?”

月儿赤身坐起,把脸埋在两条胳膊里呜呜哭的更伤心了。也光了身子的吴根才还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他稍稍愣一下,把月儿搂在怀里哄劝起来。月儿伤心委屈地哭一阵,在吴根才宽厚的怀里抬起头,轻微微地叫一声:“根才哥。”

吴根才吓一跳,他们有了这种关系后月儿还没有这样称叫过他,他瞪着一双大眼看着通体精光的月儿,等着她把话说出来。月儿低泣着说:“根才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没有欺负过我,也没有欺负过耀先,你还给我们帮过不少忙。我就是为了报答你的好处,才跟你到这水磨房里来的。根才哥,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过了今天我再不下来了,你也不要到崖口上去叫。你要是上去,我就从崖口上跳下去,死给你看。根才哥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你就答应了吧。咱们断了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耀先是地主的儿子,但他也是一个男人,我不能让他太伤心。根才哥,我的话对吧。”说完月儿就在铺好的棉被上平展展地躺下。

吴根才被月儿一声声哥,叫软了心肠,他答应了月儿。今天是最后一次,因为是最后一次,他就更加珍惜,他开始在月儿身上亲吻起来,从额头开始,一直往下,连那与众不同的地方都吻了,并且吻的很长久……

郭安屯从马桂花的窑里出来,看见河岔上的水磨房一闪一闪的亮出灯光,他已经发现好几次水磨房半夜半夜都亮着灯。卧马沟是个小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水磨不应该开的这么勤,这一阵子也没有听说谁家磨过面,那水磨房为啥总是半夜半夜的不灭灯?郭安屯动起心思,怀疑起吴根才。他知道水磨房门上的钥匙从土改开始就一直挂在吴根才的裤腰里,按理说郭安屯不该怀疑吴根才,他们从土改的时候搭起班子,直到现在没有拆开过伙,尤其是那次因为巧红的事,虎堆闹腾起来,要不是吴根才从中劝解说话,那事还不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是吴根才给公社的老周书记求情说话才保住了他的党籍,也是吴根才继续让他当卧马沟的政治队长……

郭安屯对吴根才心里有了看法实际上还是因为儿女们的亲事,在儿女亲事上郭安屯总觉得吴根才小看他了,一直用缓一缓、缓一缓的话搪塞他,把他心里搅弄的毛毛乱乱的没有了头绪。郭安屯觉得水磨房里肯定有事情。吴根才会在水磨房里干啥?什么事情是在黑夜里干的?郭安屯心里忽悠冒出巧红说的话:吴根才和月儿肯定也有这种关系。郭安屯眼睛一亮,这种可能性有,他不敢怀疑吴根才会有别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可能会有。

郭安屯紧走几步,从偏坡上拐过来,先进了自己家的场院,他不能空着手去水磨房,万一有个啥事情咋办?郭安屯回到窑里把藏在门后的长枪抽取出来,再把炕柜里的手电筒拿出来,就又要走。睡的迷迷糊糊的彩兰就在炕上骂一声:“死不了急的,不定那天让人拿枪打了。”

郭安屯真不简单,在五九年就用上手电筒了,当时山里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这捏在手里能照出一道亮光来的玩意是个啥东西。郭安屯手里有了这东西后,卧马沟的好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才知道这叫手电。虎林就又编派出一句顺口溜:“自行车耍手电,三年耍个稀巴烂;栽桐树喂母猪,三年当个小财主。”虎林的意思当然是在讥讽郭安屯,穷山沟沟里的一个烂烂农民竟然学着城里人的样儿捏弄上手电,那不是成心败家倒灶吗,那好几块钱的洋东西也是你郭安屯这号人耍弄的,看看你过的那份烂日月吧,自己成天踢趿着一双跟不上脚的烂鞋,儿子长的门扇一样了还说不下媳妇,哼。虎林也真够损的,竟由一个小小的手电筒联想的那么多那么远。

其实郭安屯的手电也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他那里有那份闲钱,他有钱早买鞋了。这手电是公社副主任韩同生的,郭安屯到公社开会,看见韩同生房里有个这洋玩意,觉得新奇,走的时候就死乞白赖地拿走了。都是成年人,韩同生也不好说啥。

郭安屯提着长枪,捏着手电,真像是遭遇了敌情似的猫着腰向水磨房靠拢过去。他手里的手电当然是灭着的,不到用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轻易捏亮,那样既浪费了宝贵的电池,又会打草惊蛇。他才没有那么傻呢,民兵队长白当这么多年了。

水磨房的灯还亮着,引渠里并没有顺过水来,水磨立轴下的叶轮也不转,立轴上的磨盘石也不吱吱啦啦地响。郭安屯的判断得到进一步的验证,水磨房里就是有不正常的事情。他提着长枪,握着手电慢慢地靠上去。

吴根才太大意了,月儿几次提醒他把马灯吹了,小心招惹来别人的眼目。吴根才就是舍不得吹,和这么好的女人睡觉怎么能黑着灯,只有和丑的不能看的女人睡觉才黑灯。吴根才看不够月儿的美丽,脱光了衣服更让他看不够。他对小心的月儿说:“不怕,水磨房建在河岔上正好避开村子,只有站在你家崖口上或是站在马桂花的偏坡上才能看到这里,旁的地方看不到这里。”

月儿是被动的,她只能由着他,每次都让他在亮亮的马灯下把自己看个够。因为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吴根才就更珍惜更在乎,他控制着弄的很持久。在这最后一次,在他很持久的冲撞下,月儿终于忍受不住地喊叫出声。月儿一出声,吴根才更吭奋,冲撞的就更猛烈更深透。月儿有被刺穿刺透的感觉,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浑身一阵阵麻酥酥的就更疯狂地喊叫起来。

这时候郭安屯已经爬在窗户口上了,他看见亮亮的马灯下压在一起正嗷嗷叫的月儿和吴根才,他自己也差一点兴奋地叫起来。压在月儿身上的男人实在的吴根才,要是换上任何一个人,他都会破门而入,把他绑了,然后自己再压上去美美地把月儿那个骚货弄上一回,也弄的她嗷嗷乱叫。“怎么办?”郭安屯在心里问自己一声。他十分嫉妒正在里面和月儿干那事的吴根才,他竟然能把这么好的女人弄到这种地方来由着性子弄,在这水磨房里月儿就是把天喊塌村里的人也听不到,真是好地方,好手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