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03

卧马沟的冬天 刘裕民 5304 字 2个月前

听着从崖口上一阵阵随风飘来的挽歌一样哀哀的唢呐声,牛三娃的心情变的异样起来,他在黑暗里摇摇头再不作声地跟着吴根才向坡下的上房院去了。

马桂花把吴根才牛三娃送出院门,返身回到窑里,躲藏在案板底下的郭安屯已经威威武武地站在脚地上了,马桂花进来他连动都没动一下。马桂花知道他不高兴,和自己相好了几年的女人,又和别人谈婚论嫁地说事情了,你想他能高兴。马桂花把抱在怀里睡着的茅茅轻轻地放在炕上,然后勾着头在炕沿上坐下,也不说话。她现在心里更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底该咋办。

窝着一肚子火气的郭安屯转念想一下,对马桂花这种软性子的女人还是不来硬的好,还是像过去一样用软手段哄住好。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一闹不好她真的一拍尻子改嫁了,自己就再弄不成事咧。他强忍着把火气压住,也坐到炕沿上,在昏暗的灯影下挨着脸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把她看的不好意思了才说:“牛三娃是在给你上眼药哩,憨憨才看不出来。”上眼药就是蒙人说谎。马桂花把眼睁大,她不知道牛三娃说的那句话是假的。郭安屯也不是一个平常人,他缓一口气就把自己在案板底下想好的话说出来:“出门改嫁对你是件好事,我不拦你,也不能拦你,我有啥理由拦挡你呀。三娃他大哥也确实是个老实人,只是他牛三娃不该给你说假话,牛三娃他大哥不是只有两个男娃,他的四个娃子都是长鸡鸡的男娃,你自己想想嫁过去的事情吧。好了,我该回去了。”郭安屯说着就往起站。

马桂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低地说:“谁说我要改嫁来。”

郭安屯以退为进的目的达到了,但他还得再用一下这种手段,说:“刚才不是媒人都来了。不过在给媒人回话前,你真的应该把他倒底有几个男娃闹清楚,闹清楚再回话不迟。”郭安屯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胡说,他心里是有些嫉恨,但不能因为嫉恨就说起胡话。

牛三娃他大哥的四个娃子确实都是长鸡鸡的秃头小子。郭安屯是民兵队长村干部,他常出村开会交流。上马坡是千人大村,区里有时候就把会放在上马坡开。他和牛三娃关系又挺熟,去了少不的要走动。三娃和他大哥住在一个四合院里,一来二去他把三娃他大哥的情况早摸透了。

牛三娃为啥要说一句假话,他也实在是出于无奈。大嫂死后,大哥的拖累太重,就急着想再说一个女人,提说了不少口子,可一说到这四个男娃,事情就都让搁下咧。谁不嫌拖累呀,谁想在稀泥滩里拔不出脚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茬口一个个错过了。三娃就在马桂花跟前言不由衷地说了假话,他就是想把事情糊弄过去,山上这种糊弄人的事情多的是。谁知他糊弄不过去,案板底下藏着个郭安屯,他的把戏让郭安屯一下就给戳穿戳透了。这也是牛三娃的失算,他要是照实说了,结局还不定是个啥,这倒好,给郭安屯留下把柄,留下口实了。

马桂花蠢蠢跳动起来的心重又平复下来,在这种事情上都敢说假话,那谁还敢托付终身。这是自己一辈子的事,也是女儿将来一辈子的事情。这不是下马河的集市,不是捏着手在袄袖里面买牲口。马桂花细细一想,还是郭安屯安排的好,现在就这样有吃有喝地过着,将来等茅茅长大把他的老二招过来,自己还不是想咋就咋。真要是改嫁给三娃他大哥,那四个长鸡鸡的男娃还不把她给拖累死。娶媳妇盖厦想起来害怕,四个男娃娶四个媳妇不是容易的事情呀,何必没雨揽天旱给自己找罪受。马桂花来回一想,心就静下来了。她做个媚态,软软地靠在郭安屯的膀子上说:“人家上门来了,还不兴和人家说几句话,这又不是两个平常没有面子的人。”

郭安屯爱听这话,听了这话他也就放心了。他搬住马桂花软溜溜的肩膀,说:“这就对咧,咱不找那份罪,这样多好,吃喝穿戴愁啥哩。现在你说了算,将来以后茅茅他们长大还是你说了算。人还不是图个自己一辈子痛快。你啥时候想了,招呼一声,我就上来了。”

马桂花用软绵绵的拳头在郭安屯的胸前捶一下,真的就又想那种事了,她嘻嘻笑着就抹下裤子。郭安屯当然是干柴见旺火响应风从。两个人在炕上脱剥的赤条精光又纽结在一起,并且还玩出花样,他们不是脸对脸地压在一起弄,而是撅着弄。马桂花用手搬扶住炕上的眼墙,把脸埋下半弓着身子,把浑圆肥白的尻蛋子高高地撅翘起来。郭安屯跨开马步,从后面把胯裆里的那根粗硬的黑东西就送进她撅翘起的肉缝里……

两个人在炕上正翻江倒海地弄着,场院门外又有了响声,是女人恶恶地叫骂, 骂声都盖住了崖口上低惋哀伤的唢呐声。“挨驴毬挨马毬不挨人毬的烂脏货,就不怕长驴毬把你的五花肠子戳烂了。”这是郭安屯的女人彩兰堵到门上来了。

听着堵在场院门外驴毬马毬恶声不绝的叫骂,撅翘着白尻蛋子的马桂花就顾不上后面的郭安屯了,一展腰就立直身子。郭安屯的长东西被甩出来,长长的举在那里,真有些像驴毬。马桂花扯过一片单子盖住光裸的下身,坐在炕上呜呜地哭了,她边哭边说:“我就怕出这事,让人骑在门上驴毬马毬地骂,还不如改嫁了干净。你让我和茅茅以后咋在卧马沟里活人哩。呜呜。”

院门外的骂声没有停下的意思,还越骂越起劲。郭安屯披穿上衣裳跳下炕就冲出窑去。

外面叫骂的彩兰今天也是豁出去了。往常彩兰是不敢惹,更不敢管男人的,他生就是一个张扬豪狠的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彩兰身上常让他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也不怕丢人,有一次把彩兰狠狠地打一顿不说,还扯脱光她身上的衣裳,把她光溜溜地拉出窑门,那是大天白日呀,招惹的全村人都上来看稀罕,看热闹。

彩兰早知道自己的男人和偏坡上的寡妇有一手,她平常总是忍让着低哀哀地苦劝,让他不要和马桂花来往,说他现在和过去不一样,现在他是党员是干部是民兵队长,要注意脸面上的事,她一直没有公开和他闹腾这件事。她一是怕挨打,二是怕丢人。挨打丢人都不是好事情。但是今天她豁出去了,她实在忍不住了。今天吃过晌午饭,郭安屯背起一把锄,说到河滩锄地去,彩兰立马就眉开眼笑地高兴起来,河滩地她去过,里面的草都长疯了,长的比庄稼都旺。别人地里种的是庄稼,她家地里种的是草,丢人呀。她想自己去锄,可孩子小拖累着腾不下手。她就三番五次的催他,给他说尽了好话,这有响动了她当然高兴。

今天又正好是小暑,是一年里头最热的时候,郭安屯背着锄走了后,彩兰看着天上更红的毒日头,心里就有点舍不得。这么热的天,玉茭地里就和蒸笼一样热,人那能受得了呀。她就把晌午烧好的糁糁汤舀一瓦罐,让大儿子解放给他爹送去。解放,郭安屯的大儿子叫解放。他现在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挺有意义,都是原来到村里下乡的韩同生给起的,大儿子叫解放,二儿子叫土改,三儿子叫互助。三个儿子还真就是在那三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生下的,这样叫也名符其实。解放七岁也送的了饭了。彩兰把瓦罐盖好,给儿子细细地吩咐一气,就让他给他爹送糁糁汤去了。

解放提着瓦罐晃晃悠悠地到了地里,从地这头找到地那头,就是找不到他爹的影儿,后来把瓦罐里的糁糁汤又原封不动地提回家。“妈,我爹不在地里。”提着瓦罐回到窑里的解放扯开嫩嗓子一喊,彩兰的脸就变了色,她不相信真的会是这样,半后晌的时候她又亲自跑到地里。密匝匝的庄稼地里除了疯长起一片杂乱的野草,那里有郭安屯的影子,地垄里连一锄都没有动过,严严实实遍地是草。彩兰欲哭无泪傻傻地站在地边的河渠上。

这时候李丁民浑身汗湿地从地埝那边的玉茭地里钻出来,他擦抹着顺脖子流淌的汗水,拄着锄把看着立在河渠上的彩兰,说:“安屯这几天尽忙些啥呀,你家这块地也该锄了。看,草都快把玉茭苗子糊住了。”

彩兰看看两家一样的地,却是不一样的庄稼扭过身走了。回到家她也就不想再过这个日月了,既然人家都不过了,咱还过个啥味道。她煮油馍炒鸡蛋和三个儿子在窑里海海地吃起来,把罐子里的油,篮子里的鸡蛋,全都倒在锅里。吃,这就是彩兰的杀手锏。她每次挨了打或是受了气,就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就不管不顾地海吃一顿。好像这真的就是最后的晚餐,以后的日子再没有了。

吃饱喝好,彩兰又滚在炕上板板地睡了一觉,等睁开眼醒来天也黑了。觉得郭安屯也该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她怄在炕上就是不起来。彩兰怕丢人,怕挨打,不敢到外面人前去和他闹,却敢在炕上和他怄气,有时候一怄就是好几天。彩兰在炕上怄着,时间就像是掬在手里的河水,一点一滴地从手指缝里流逝走了。天早就黑透了,郭安屯还不见回来,彩兰再也气不过了,平常他偷偷摸摸地走了也就罢了,可是今天太气人,他锄地锄到寡妇炕上去了,锄到寡妇肚皮上去了,并且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半天半夜。难道她马桂花那上面就真的长出牵牛花把他给牵住了,寡妇的肚子上就真的是有胶有漆把他给粘住了,下不来了。就是野狗恋蛋也早该完了。彩兰越想越气,气火大了就忘了丢人,忘了挨打了。彩兰骨碌一下从炕上翻滚下来,朝着偏坡就去了,她决定破一回脸,不然就让马桂花骑到头顶上了。

彩兰气冲冲地摸黑上了偏坡,起先她还不敢开口叫骂,万一男人不在咋办。她怀疑他在,但不希望他在。彩兰爬在马桂花场院外的栅栏门上使劲往院里瞅,正窑的门窗和这栅栏门不是正对着的,她只能看见窗纸上有一抹微暗的灯光,再看不见其它。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一抽,彩兰决定爬到正面墙上去仔细看看她窑里的动静。彩兰从栅栏院门边转到正对窑门窑窗的院墙边,墙挺高的,但妙就妙在墙边正好长着一棵柿树,她就攀着柿树爬上墙头,这个位置正对着窑门窑窗。彩兰爬上去定睛一看,白白亮亮的窗纸就像演电影的幕布,上面正闪动着一幕让她不敢想象的画面。因为炕上的两个人不是躺着,而是立着在弄那种事,眼墙上的油灯正好就把他们的影子投放到窗纸上。从窗纸上的影子里,彩兰看出来那个正在寡妇屁股后面使劲的壮实男人就是她的男人郭安屯。呀,原来寡妇让他日的是尻眼子呀,那屙屎的臭地方也能日?彩兰一阵恶心从墙头上摔掉下去,随口就驴毬马毬地叫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