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就是那样肮脏的、无聊的、险恶的禽兽,不是吗?
——浑身流淌着的是肮脏低等血液的、冷酷无情的自私货色。
方旖的眼中,唯一一抹淡淡的温情也退去,只留下冰冷的碎渣。
年轻的女孩吻上她的唇,将酒精渡给她,方旖喉口微动,将那掺杂着少女劣质香水味道的酒精吞入腹中。
谁比谁高贵呢?
她才是最低劣那一个。
方依婷站在包厢的门口,看着里面乌烟瘴气,看着里面纸醉金迷,看着最在正中间的方旖,颓然、衰败、像是一株腐烂的植物。
方依婷倚在门口,她忽然很想抽一支烟,混合着蒋冬平身上味道的、淡淡的烟草味道。
手探入包中,摸索了一下,却失笑。她怎么忽然忘记了自己的人设?她是不抽烟、不喝酒、不逛夜场的“纯良”失婚妇女。
她的包中,已经许久不放香烟。
方依婷失笑,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丁点泪花。
都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钱建雄听到消息赶到包厢门口。
“夫人。”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方依婷。
业界能被成为“夫人”的没有几个人,眼前这位他并不陌生。
“大小姐在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钱建雄的措辞严谨、不透露任何消息。
方依婷点点头,侧身对钱建雄说:“把帐结了,把房间退了。”
“是。”钱建雄眼观鼻、鼻观心,客人说什么,尤其是尊贵的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立刻。”方依婷补充道。
“是。”钱建雄执行力极佳。
包厢里面的红男绿女,打扮成熟的女孩、过分妖冶的小哥哥,还有端着酒杯想来喝一杯的其他客人。
虽然不满,嘴中满是牢骚和嘀咕,但是也都知道繁华盛开的手段和规矩,虽然满腹牢骚,但是也都默默起身离开了。
不过五分钟,整个包厢里面除了烟雾没有消散,人都散光了。
方旖抬起沉醉迷茫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在辨认,她是谁?
好久,她笑了,是母亲呢。
方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您大驾光临……嗝,有何贵干?”
说完自己也笑了,方旖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又跌落在沙发里,“是来给我送请帖的吗?您放心,我不参加您的婚礼,您不想我出现,我就消失……”
方依婷看着眼前的女儿,二十三岁的女孩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又是什么时候从稚子成长为这样我行我素的灵魂呢?
她们是母女,但是恐怕已经有十数年不曾进行过交流。对话内容也仅限于:吃了吗?钱够用吗?想买什么车?
方依婷想,真是失败。
失败的是方旖吗?
不,失败的是方依婷。她方依婷什么都是失败的。做事业结婚谈恋爱是一塌糊涂,连生养女儿,也是失败的。
方依婷走上前,包厢的门已经被钱建雄体贴地带上。
钱建雄带人守在两侧,合适的距离,既听不到包厢内的声音,又保证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身边的后生有些茫然不解,客人们都散尽了,这个包厢为什么还要这样严阵以待?
但是他不敢问,钱经理是□□湖,跟着钱经理不会错。
方依婷走到方旖面前,她蹲下身,将方旖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跟我回家。”她说,没有愤怒、没有哀愁、无悲无喜。
方旖最开始是拒绝的。久违的母亲的味道。
真是久违了……
这个方依婷,不是她认识的方依婷,她的姿态那样低,丝毫不见往日飞扬的气场。
仿佛,只是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