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古兽凶凤

这眼前的怪鸟瞎了眼睛,看起来神志也惨遭荼毒不浅,恐怕辨别不清他人样貌。

她日前被困在玉宸殿那样久,谢湛要是想在她身上留下神识标记简直易如反掌,估计,凶凤当是将这缕气息错认。

想到此处,程安轻轻啧了声。

她就说南诏时,谢湛怎么这么轻易放自己回去了。

感情是留了抹神息在她身上啊。

凶凤失去视觉,没听到声音,颤巍巍地半起身,鸟喙向地,做出恭敬的模样:“主上…凶凤甘愿领罚。”

“领罚?为什么。”

凶凤这次话吐清楚了,像是磨炼千万遍一样忏悔:“凶凤害主上陷冰牢受剔骨之刑,凶凤理应受罚。”

“……”

冰牢?剔骨?

程安忽的想起,在玉宸殿竹简里,看到谢湛同神族对峙。

她轻咳一声,故作深沉:“何出此言?”

凶凤一抖翅膀,因为在地下待太久,脑子井不清晰。

往日那些事情便一五一十都抖露出来。

很久之前,谢湛不知何故同神族起了争端。

神族欲杀谢湛,奈何谢湛为神族第一人,实力无边,众神拿他完全没办法。

后来,神族控制了谢湛的坐骑凶凤,将他引入结阵,致使他法力尽失,即使如此,神族还是杀不了谢湛,只能折了他数根肋骨,关进了冰牢。

程安在玉宸殿玉简里看到的那一副画面,也应当是这个时候的事情。

谢湛进入冰牢时开始,凶凤便再未见过他一面。

“后来呢?”程安听到这里不禁皱眉,“你又为何瞎了双眼?沦落在了这里?”

凶凤空洞洞的眼眶竟渗出鲜红泪珠来,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君上…覆灭神族时,凶凤想助君上。为恶鬼劫持…刺瞎了双眼,不能谢罪……”

“……”

再听到这个消息,程安已不奇怪了。

原先她对曲无谋的话,还有些许存疑。现在看来,确实还真是谢湛自己屠的自己的族人。

程安暗道。

也确实是他那般冷情之辈做得出来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神族做了什么。

程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凶凤,见它一身结痂又化脓的毒疮还在流血,本该光鲜亮丽的毛皮彻底灰暗,身上处处重创,几乎濒临极限,不需多想便能猜得出对方经历。

神族覆灭已有万年,凶凤失却视力,只能感知到自己周身围绕着一圈又一圈前所未有的恶鬼,八成是思及谢湛厌鬼,便在此处同那些海葵怪耗了数万年。

“恶鬼越杀…越多……”凶凤声音越低,却压抑着不甘心。

……

因为害主人身处险境的愧疚,它就在这里自我折磨了上万年?

程安见大鸟耷拉翅膀,浑身狼狈,不由得心生几分同情:“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知道,你的君上屠杀母族。他又有什么值得你谢罪的?”

“君上,定然有用意。神族,该灭。”

“该灭?”

程安冷笑一声,摇摇头。

这凶凤也是谢湛的老脑残粉了。

联想往日。

她和谢湛,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哦,不。百步笑五十步。

灭族和屠城性质一样,无论如何,任何人都没有至群体于死地的理由。

当年,只是‘有传言’说她程安屠城,加上仙门调查,自己便被迫成了过街老鼠。谢湛实打实灭了自己整整一族,一手缔造诸神黄昏,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程安提不起多大兴趣,只是冷笑几声,暗叹天道不公,便将注意力放回眼下。

“你有找过出去的法子吗?”

程安皱着眉瞧眼前的景色。

她从未来过鬼渊深处,对她而言,这是鬼界这张地图上少有的迷雾。

她向四周望了望,东南西北,皆是一片空荡荡的砂砾,灵力稀薄,四周平整到只有沙黄,连方向都判别不清。

凶凤在此地万年,既然能将她从血池救下来,想必对这里无比熟悉。

“有一处……君上……随我来……”

果然,凶凤嘶哑声音,晃着翅膀,摇摇摆摆朝着一个方向自顾自地走去。

程安跟在它身后,脚踩在沙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凶凤的脚步轻得有些不太正常,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沙地都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

程安凝着凶凤走过后的空荡荡沙地,看着它颈部那几处深入白骨的创口,想到什么,呼吸停滞了一瞬,忽然间就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