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词,程安连骂娘都骂不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冷静……
冷静个屁!
火气烧得她肺都快炸了。
要是她现在是鬼,早就上去干,哪里管得这么多!
于是她一跃从秋千上跳下,踩在雪地差点没滑到,手脚划拉麻绳木木得痛,她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冻。
指腹划下道伤,痛意从冻得发紫的手指蔓延,她怒喝道:“谢湛你站住!”
银色身影如若未闻,脊背挺拔峻峭,迎着风雪,沉稳平静得继续朝前走。
“……”
——好得很!
程安本追去拦他,可刚迈出脚,心底一沉,又觉得没有必要。
冒冒失失,莽莽撞撞,没一点儿身为鬼将的尊严。
追谢湛理论?他值个屁!
她做什么,会什么,经历过什么,又需要他知道?
这般想,火气一点点从天灵盖上散掉。
程安按了按太阳穴,幽幽坐回秋千上。
如今,她在谢湛身上,已不再求任何东西。
她不过是想结束这场婚事,少一份同神君的姻缘,以保佑自己鬼途顺风顺水,渡劫顺利。
谢湛不答应就不答应,这世上多得是和离的办法,多得是和离的人,顶多多费点周折,不值得生气。
来日方长,她还有七年时间,他们……
从,长,计,议。
.
谢湛入书房卸甲,萧武见他脸色不好,未敢多问,只是琢磨着开口。
“大公子……今日大少夫人发卖了一个丫鬟……”
谢湛侧眸看了门口服侍的萧武一眼。。
想起后来程安性情大变,他拿着刚卸掉手甲的指尖捏了捏额间。
“为何。”
萧武将今早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同谢湛说了一遍。
考虑谢湛之前一直都不喜欢程安,这桩婚事纯属程安单方面折腾,他不知联想到什么,高高兴兴觉得应该让自家公子乐呵一下。
正好,大公子现在心情明显不好。
于是他清清嗓子:“大少夫人说……你不喜欢他,她不喜欢你了。”
“……”
拆腰封的手不留痕迹地顿住。
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在左臂到左胸蔓延,谢湛皱了眉,将这种格外陌生的情感抹杀。
“……是吗。”
萧武见状练练点头。
谢湛收敛眸色,继续拆他的甲胄,一双潭水般的黑眸又沉又暗,让人看不出悲喜。
银甲卸落,发出冰凉的碰撞声。
谢湛有一次地阖眸,再睁开时,其中什么都没有。
他是神君。
镇守天地唯一的神君。
萧武没察觉谢湛神情上的微妙变化,只是低着眉满眼阿谀道:“大公子去那么早,想必还没用膳,我这就让厨房热几个菜送来……”
麻杆似的身体还没往前走几步,又听着后面道。
“站住。”
萧武心中蓦然一惊。
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大公子,比之前来得更沉稳不可捉摸。
实在…叫人有些害怕。
谁料,谢湛却极缓地道:
“取一件手炉给她。”
谢湛随手披上一件狐裘,抬眸望向窗外。
屋外大雪连天,半人高的皑皑白雪将门口假山埋了一半,她此时还没长开,只有小小一点儿,在屋外久了,埋在雪里找不到了也有可能……
谢湛终究皱了眉,脑子里却满是程安那双冻成山楂的细软小手,以及方才同他说话时的哑音。
——若病了,倒也麻烦。
萧武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谢湛口中“她”指大少夫人,思及昨晚谢湛的诡异态度,当即哎呦一声:“这屋外大冷天的,大少夫人就这么站着?”
“……她不想进来。”
谢湛似乎不想多说,起身,从容不迫地在书架子上取出一册看到一半的军书。
“唉……这……小人这就去劝劝大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