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风荷院放置了几个大水缸,碧绿的叶子漂浮在水面,莲花娇嫩随风摇摆。有人路过,带一阵清香的风。

红蕖敲开了门,手提着食盒:“姑娘,该用饭了。”

姜芙仍旧是一身素色衫裙,坐在窗绣花。窗台上放着一只花瓶,面插满莲花,不触在她的头发上。她把鬓角碎发在耳后,顺便嗅一嗅花香。

红蕖呆了呆,莫名生出一宁静美好的感觉。

“姨娘呢?”姜芙专心绣花。

红蕖回神:“姨娘她……想必已经到了庄子上。”

针尖突然刺进指尖,一滴鲜血流下来,滴在红色丝线上,把刚绣好的芍药染浓重的红,好像多了几凄艳。

顿了顿,她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又拿过帕子随意擦拭。

“父亲还真是狠心啊。”

看着这样的四姑娘,红蕖有些害怕:“侯爷只是将姨娘送走,证明侯爷还是念着和姨娘以往的情的。姑娘且等一等,过段间替姨娘求求情,说不定侯爷就让姨娘回来了。”

姜芙把绣绷子一丢,轻笑一声:“可能吗?姨娘害的可是夫人最宠爱的女儿,她看着我娘好过吗?者,父亲一心想着夫人和他的嫡出女儿,为了讨好她们,也不可能让我娘回来。”

红蕖小心翼翼道:“夫人主持中馈多年,府上到处是她的人。她若是想查,有什么查不到的呢。”

“是啊,她可是掌握权利之人。”

姜芙是知道夏姨娘的计划的,但是她故作不知,就是想看看夏姨娘能做到哪一步。没想苦心谋划一番,还是失败了,落到被赶出去的下场。

红蕖摆着饭菜:“姑娘,姨娘做的这些是为了您,您可千万不要辜负她对您的疼爱,定要保重身子。以后……以后远着三姑娘些罢,咱们招惹不。好在侯爷为您定下了一门好亲事,等您出阁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听说未来姑爷宅心仁厚,说不定什么候就能将姨娘接回您身边奉养呢。”

“出去。”姜芙闭上睛。

“姑娘……”

姜芙拿剪子砸过去:“我让你出去!”

红蕖没来得及躲开,剪子砸在她脚面,疼的她泪汪汪:“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出去。”

听见门被轻轻掩住的声音,姜芙松开握紧的手,少倾冷笑出声。

不就是把的路走一遍吗,又有何惧?等她当上皇后,手握大权,柳氏和姜芫,还不是任由她磋磨?当然,姜家也不有好下场。

夏姨娘被送走,可是姜家依旧没有风平浪静。

因为姜蕙要做夫子给人授课,刘氏狠狠责骂了姜蕙一番。可这次姜蕙下定决心绝不反悔,刘氏见女儿无法掌控,又大闹了一场。

此事惊动了太夫人,太夫人旗帜鲜明地支持姜蕙。甚至让人告诉刘氏,若她不消停,就把她休回娘家。

刘氏顿偃旗息鼓,从此后和二女儿心离的更远。

太夫人去苑避暑的第五日,也是西宁侯第五次吃闭门羹。姜明暄和郑濯刚好从书院回来,顺带把柳平舟也叫来了。

月华如水,晚风徐徐,树上的合欢花慢悠悠飘荡下来。

西宁侯站在树下,一向高大挺直的身影好像弯了一些。

听到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姜芫屈膝道:“父亲。”

西宁侯转身,笑道:“是阿芫啊。”

“今大哥和郑表哥回来,娘叫女儿去用饭。”

西宁侯当然知道,而且他还听见丰嬷嬷说柳氏亲自下厨。一个交家的子侄能吃她亲自做的菜,他却只能躲在这,不敢进去。

咳咳,主要是他不被允许进去。

“你大哥许久回来一次,你们兄妹聚一聚是应该的。”

姜芫微笑道:“既如此,女儿就去见娘和大哥了。”

根本没有邀请西宁侯一同进屋的意思。

西宁侯:“……”

待女儿的身影走出树影,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阿芫。”

姜芫转过身:“父亲还有什么事?”

西宁侯远远望着窗外的灯笼,略一沉吟:“这几日,你母亲还好吗?”

静默须臾,姜芫扬唇:“和以往十五年的每一日一样,母亲很好。”

西宁侯心头一梗,随即是巨大的苦涩。

“你母亲她是不是怪我?”

“如果父亲说的是夏姨娘害我那件事,我可以告诉父亲,母亲没有怪您。”

因为您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不抱希望,自然没有怨怪。姜芫在心补充着。

西宁侯显然也明白姜芫此言何意:“那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你母亲?”

姜芫摇头:“父亲。二十年了,您还不了解母亲的性子吗?”

若柳氏真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就不不冷不热地和西宁侯相处这么多年。

西宁侯何尝不明白,但他还是不甘心从此和柳氏在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

姜芫将西宁侯的悔恨看在,心中暗叹。

按理说,父母之间的事轮不到她多嘴,可是了解来龙去脉的她还是忍不住。

轻轻舒了一口气,她道:“父亲,请恕女儿不孝,有几句话要对您说。”

西宁侯声音有些无力:“说罢。”

“父亲,您能做到这个位置,想必也善于洞察人心。为何我能明白的道理您却不明白呢?从始至终,母亲想要的是您心意的信任,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您无条件站在她身边,而不是您所谓的‘谨慎见’‘证据确凿’‘公平公正’。如果您真的知道错了,有心弥补,就算没有证据,就算所有人怀疑母亲,您也相信母亲,直接下令处置夏姨娘。

恕女儿无礼直言,这就是您所谓的弥补吗?或者,您也不是不信母亲,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是如此愚蠢贪婪、心如蛇蝎之人。说到底,您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姜芫字字句句说的是那般和缓,可却像一道道惊雷砸在他身上。

西宁侯身子微晃,沉声道:“我没有那么宠爱她,我只是……只是把她当你母亲的替代……”

“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他如何辩解,他言而无信,欺骗柳氏的感情是真存在的。

若非当初被他打动,柳氏完可以不嫁给他,是他得到了又不珍惜,现在做出悔恨莫及的样子给谁看呢?

西宁侯没想到,他为了消除隐患,亲手打掉夏姨娘的孩子,到头来他还是输给了自己。

姜芫神色怅惘,直接走了。

二十年犯的错误,现在还在犯。人生有几个二十年,柳氏为何要把剩下的光浪费在他身上呢?

屋子灯火通明,完掩盖住门外的红光。

丰嬷嬷拉着她过去:“姑娘可是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