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重要了,郊祭事了,朱友贞眼巴巴的转过身来等待群臣拜贺,群臣却都只是把目光投向位列班次之首的萧砚,都只是捧着笏板一言不发。

萧砚默然少顷,抬步上前,兜鍪上的白羽盔缨在风中微微摇晃,只是叉手行礼,并不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有动作,敬翔、韩延徽等群臣才随之整齐而动,却没有资格不跪,起码萧砚着甲在身,还有不便跪下的说辞,他们便都尽数舞拜在地,山呼万岁。而周遭无数侍立的归德军甲士亦不跪地,只是拄着仪仗枪矛默然垂首。

朱友贞看着群臣前独立的萧砚,眼皮子一跳,却不敢发作什么,急忙让萧砚免礼。

而等萧砚重新直起身的时候,斯时斯刻,大梁已从开平四年改为了乾化元年,朱友贞为新帝,萧砚为人臣之首,天策上将。

此时,萧砚大权在握,然在这权柄之下,大梁仍是暗流涌动,大梁之外,天下亦仍是群雄并立,烽烟四起。

李克用陈兵在北,坐拥山河之险,并有袁天罡、李存勖、李嗣源等人相助,宛如黑云滚滚压顶。

南面诸侯,王建、马殷、杨渥、钱镠、高季兴……或臣或反,俱皆野心之辈,掩在那黑暗中对中原淌着涎水。

此列之外,尚有李茂贞不知所踪。而河北并有赵王兼成德节度使王榕、北平郡王兼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在梁晋间左右逢源,模糊不清。

萧砚虽已拥骁锐十万,却要孤身去抗这天下诸敌,去荡这汹汹乱世。

萧砚平静的立于圜丘阶前,虚眸望着天空,看着天际边的云层纷涌,看着日光正盛,映照万物。

他并无什么动作,甚至半点言语都没有,气度便已远非圜丘上的皇帝可比,无数虎贲悍将、谋臣政客,亦只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这位一路扶摇直上,踏着无数累累白骨至此的天策上将。

没有人知道这位还只是青年的天策上将在想什么,同样没人知道,在天下这道棋盘前,他的终局会如何,更没人知道,自己在这位天策上将的谋划中,属不属于那局中之人。

还是说,这天下,都早已入这棋局。

萧砚看着那有万丈光芒的灼日,突然挑起了笑意。

在这样的棋局前,他已经尽他所能,在那位大帅的手中争来了这属于自己的大势,虽势如累卵,虽仍然如斯险恶。

但他终于可以将目光迈过那位大帅,着眼于这煌煌天下。

“奉二帝起驾。”

萧砚折身望着群臣,单手按剑,英姿勃发,只是戟指向西。

“兵发凤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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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以西,荥阳。

大军骑步并进,大道上烟尘弥漫,直如遮天蔽日之景。

此番虽携二帝西进,但因萧砚提前下令,所以一应仪仗都从简,虽朱友贞和朱温都还是乘坐马车,并布置了减震措施,但行军速度一快,坐车真不比骑马舒服到哪里去。

朱友贞尚好,起码胜在年轻,但朱温可就不一样了,这厮年过六旬,一年来又不断嗑服那所谓仙丹,毫不节制,身体早已被掏空,加上又被萧砚断了那令他上瘾的仙丹,在行军途中可谓痛苦的死去活来,不过朱温马车左右除了必要的几个宫人外,只有夜不收随行,对他的折腾乃至哀嚎都充耳不闻。

“真要颠死了。”

一辆比起皇帝车马还要宽敞一些的马车中,降臣揉着肩,一脸娇柔之色,但等了半晌,也没得到某人的搭理,便瞪了眼坐在案后皱眉阅览着奏报文书的萧砚,嘴撅的老高,不过魅人的眼珠子一转,却并未去打扰萧砚,而是横了下跪坐在萧砚案边的巴戈。

“那个谁,过来给我捏肩。”

本同样被车马颠得不舒服的巴戈心下不禁大恼,但在看了下仍然不为所动的萧砚后,只好忍着恼意凑过去,跪坐在降臣身后。

降臣心满意足,虽然马车仍然颠簸,但这两日行军,她本就是以欺负巴戈来没事找事,倒添了些乐趣。

萧砚身边的女人中,她只准许姬如雪那个小妮子有资格把他的心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