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只等着永明问话,率先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我从未与故人见过面,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的?”
鉴真道:“你死的那天,我和师父为你摆了招魂阵,可是连一缕残魂都没有寻到,想到你生前或许会留恋的地方,又去了玉康山,在山坳中找到了孤衔提到过的祭坛,发现祭坛上面留有聚过魂的痕迹。”
说到这里,他即使没再往下讲,谷长宁也明白了。
她看着他们:“二位师父这么想找到我,是怕我真死了,还是怕我还活着呢?”
这话鉴真无法回答,永明倒是坦诚:“你死时老衲确实感到可惜,但你还活着更让人担心。”
太虚瞳重新聚齐在一人身上,焉知会不会又横空出世一个孤衔?
“我倒是觉得你们该感激我。”谷长宁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可知那个祭坛是孤衔准备好复活自己的后手,她当初叫我去玉康山,就是为了借我的躯体还魂,可惜机缘巧合,这个祭坛让我给用了,才给你们省了个大麻烦。”
她歪着头颇有些没心没肺地笑言:“这世上多个谷长宁,总比多个孤衔好罢?好歹是出家人,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就参不透呢?”
永明看着她,并没有被绕进去:“多个谁少个谁不要紧,这世上最好是没有太虚瞳,否则万民难安。”
谷长宁耸耸肩:“看来无论重来几次,咱们都说不到一起,那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下回想抓我,劝你们还是别用重复的招数啦。”
永明脸色一变:“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巷道里的谷长宁就整个人四散化开,如一阵风般轻飘飘消失了。
鉴真止不住讶异:“这是何时用念力幻化的人?师父,我们竟然一无所觉。”
“太虚瞳已齐,恐怕只凭你我二人是很难制住她了。”永明的眸色渐沉,捻起佛珠辨认了个方向,便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谷长宁在街头巷角胡乱流窜时,还感到隐约的畅快。
曾几何时她被永明暗算,只能用自伤的手段狼狈逃出,如今竟也有发过来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她这么想着,喉间禁不住逸出一丝轻快的笑声,岂料这笑声刚出口半截儿,就被撞碎在某个人的怀里。
谷长宁扶了一把被撞歪的斗笠,抬头去看,直直对上一双漂亮的浅瞳。
与此同时,在看到她的面容时,搭在她腕上的手倏忽紧握,用力到让她觉得骨头都在疼。
两人互相对视,她想问他为何会在这里,怎么能正好撞见自己,可是千万句问话都在他的眼睛里消弭,看见他左眼角那块小红疤时,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半年多的时间,她有无数次想过来京都见他,可是想起那天他形容憔悴被孤衔掐在手里的情景,想起自己完整继承的太虚瞳,又硬生生制止了自己。
以前一只左眼已经被称为妖怪,如今双眼齐全,不提别人,首先从始至终都在忌惮她的永明就会率先采取措施,她若回去只会连累小郡王,甚至会牵连他被文曜帝猜忌。
那些人才不会管她跟孤衔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只会看到她与孤衔如出一辙的眼睛,惧怕她,提防她,甚至可能想要除掉她。
这样仓促下重新相逢,谷长宁甚至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
就在此时,她来时的路上传来愈发靠近的脚步声,谷长宁还没回过神,虞凤策就先放开了她的手,眼中波澜不惊,矜傲疏离地退开两步:“现下是宵禁,姑娘还是莫要在京都城里胡乱冲撞的好,再有下回,可就别怪我抓你见官了。”
谷长宁闻言连动作都僵住了,她恍惚着抬头看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小郡王不认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