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接这句话,伏在他怀里闷闷出声:“您说,孤衔为何要生下我呢?”
师父说他亲眼看见孤衔生下她又要把她重新吞进肚子里,既然最后要杀了她,那何须费这个功夫把她生下来,以孤衔的本事,让她胎死腹中并不难。
不,不对。
孤衔做事不能以常理来论断,疑点应该从她为何会怀上孩子开始想起,永明也说过,她这人唯我独尊,能做出杀一城人填己腹之事,怎么会跟别人苟合。
虞凤策抱着她没有回答,却听她紧接着说出了令人惊悚的话:“她之所以怀上孩子,是不是就是为了吃呀?”
这种推断连他听着都觉得胆寒,当下轻斥了一声:“不要胡思乱想。”
谷长宁从他怀中抬起头,却是再认真不过的语气:“永明大师跟我说过,当初血磨盘案发生后,正统道教的人曾经联合起来追杀她,孤衔重伤逃跑了,再后来便是师父将我从孤衔身边偷了出来,因为看见她想吃我。”
“她重伤难愈跟生下我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太虚瞳为爱怨痴嗔所化,念力磅礴,是大补之物,但长在她自己身上时她无法直接吞食,或许用了什么办法怀上孩子,让胎儿将一只太虚瞳带下来,再重新把孩子吃掉,好恢复自己的伤势……”
她越说越不像话,虞凤策拧紧眉头:“虎毒尚不食子,你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了。”
谷长宁比他更平静:“血磨盘、问灵图、长蒲城,这桩桩件件难道还不够离谱吗?她不是人,是恶鬼。”
自从师父说她是孤衔所生后,她就对母亲这个词失去了所有孺慕之情,如今提起她,只觉得再没有比“恶鬼”更恰当的形容了。
虞凤策顺着手臂按住她的手:“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当下之急是把受她所控的人都找出来,普通百姓还好说,若是像孟学真和钟缙那样掌握权势的官员,于我于陛下而言都是大麻烦。”
她用这样冷冰冰的口吻说生下她的母亲要吃掉她,让他感到揪心又不好受,不愿意她继续在这种想法里沉浸下去,当即转身朝门外喊了声:“薛回!”
薛回颠颠打开门从屏风外头绕进来:“爷,您说。”
他道:“去让福清把谷姑娘的师姐请过来,收拾个院子给她落脚。”
谷长宁有些诧异:“大人,您是秘密返京,不方便让人知晓您在此处养伤……”
他却道无碍:“让她过来陪陪你,不过除你师姐外的其他人可能要另寻住处了。”人多眼杂,其他无关人等他暂且信不过。
薛回听了吩咐便利索地出去办事了,虞凤策又叫人喊了葛琅到书房议事,要他带人去搜罗京中官员的生平往事,整理成册呈上来。
就如同谷长宁所说,玄隐卫监察百官,弄来这些情报并不是难事,无非需要分门别类地整合一下,还没等福清将霜仪接过来,葛琅就把册子呈上了。
虞凤策手指敲敲桌面,示意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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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仪昨日见谷长宁时认了个脸,知道福清是帮师妹做事的人,安顿好自己的人手后便欣然随着他一块儿来了平康坊的宅院。
谷长宁早早等在门口,将人迎进来:“师姐!”
霜仪从气派的宅院景致中回过神,打量了她两眼,有些纳闷:“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我怎么觉着你好像瘦了?”比起昨日见面时憔悴了不少。
谷长宁轻轻摇了下头:“不过是没睡好罢了。”
师父说的事情太过复杂,与朝堂还有牵扯,最好还是不告诉师姐为妙,若是知道自己遇上难处,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帮忙,谷长宁不想让师姐也被迫承担她的命运。
而且师父是易体还魂之事,她也不想再让其他人知晓,斯人已矣,师父应该永远都是玉康山那个吊儿郎当没有正形但为人善良博学多识的老头子,而不是恶鬼孤衔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