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夜色深沉,郊外的小路格外寂静,有那么一两户农家,也早早吹了灯歇息了。

谷长宁躺在路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闭着眼睛没有力气去看,但那脚步声到了她旁边就停住了,然后过了很久都没再响起。

她不得不睁眼,略微偏头,在路边看见了穿着旧袈裟的鉴真,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马从地上爬坐起来,蜷缩起双腿,整个人抱作一团。

她心里清楚这样的防备无济于事,眼下她浑身乏力,很难负隅顽抗。

鉴真却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只是与她隔着一条小路对视,良久,低头说了句:“对不住,谷施主。”

谷长宁动动干涩的嘴唇,出口的嗓音很沙哑:“既然知道对不住,那为何要这样对我?”就算到了亲身陷入阵中时,她依然是完全相信他的,因为笃定鉴真师父不会害自己。

谁知道自己的一颗赤诚真心在他那里,却如此廉价。

鉴真为难地撇开眼睛,仿佛内心也在挣扎:“如果你知道以前因为太虚瞳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能理解贫僧的做法。”

谷长宁气得不行:“我为何要理解?以前的太虚瞳不是我,做过那些事的也不是我,你们却非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架在我的头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要被一句“有可能做”压制到动弹不得。

鉴真皱了皱眉,道:“这并非杞人忧天,谷施主,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自己有何不对劲吗?”

谷长宁转开头,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鉴真走过来,蹲到她面前认真问她:“你近来的情绪经常失控,你当真一丁点都没有发觉?”

谷长宁有一副善良的好心肠,这是鉴真自认识她时就知道的事,但在从前,她能够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别人一把,却不会像这次一样不顾后果地去替他人手刃仇人。

这个变化是从禁制松动后开始的。

在京都她魂魄离体时带走的念力冲破了禁制,她后颈上的图案就一直在慢慢变淡,鉴真与她一路同行,看得最清楚不过。

他重新提出一个疑问:“你可知太虚瞳是何物?又为何如此之强?”

谷长宁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他便道:“人活一世爱怨痴嗔百感俱在,死了后还不能平息的,就成了爱鬼怨鬼痴鬼嗔鬼,你的太虚瞳能凌驾于它们之上,绞灭这些东西,是因为它自己就是爱怨痴嗔本身。”

这是他跟师父真正担心的因由。

谷长宁杀附身江倚云的那只恶鬼时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吸完恶鬼的念力后,嘴角分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的情绪在渐渐被太虚瞳影响,不管是喜是恶都在成番地增加,秦子幺的事情固然令人难过,但她帮他们见过最后一面还不够,怒火上头非要帮她报仇。

这绝不正常。

她热心得太过分了,乃至有些偏激。

这就是太虚瞳没有被压制时的弊端:“谷施主,你以为你是太虚瞳的主人,实际上已经被它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