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成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书尧没忍住泪水,道:“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父亲的头七。父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要你守住燕北六省,我替你应下了。”
殷鹤成带着顾书尧乘车赶往盛州,一路上风雪漫天,殷鹤成虽没有过大的反应,他的手却很冰很冰。
顾书尧紧紧握住他的手,尽她的可能给他温暖。
他虽然二十四岁那年就代替父亲处理军务,可殷司令那时还活着,即使中风瘫痪也于无形中给了他支撑,而如今他真的是没有父亲可依的孤儿了。
回到帅府的时候,殷司令过世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帅府里已经有前来吊丧的人,殷鹤成才经历完一场战役,身上已经负了伤,又紧接着是丧父之痛,已经身心俱疲。
殷鹤成和父亲感情深厚,却也不能过多的表露,既要招待吊唁,还要加倍留神处理军务。顾书尧在一旁看着心疼,便尽力地替他处理帅府中的事情。
那几日,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从长河政府再到吴军方中石等人,皆有派人过来悼念致哀。
而日本人却抓住了这个时机,大肆进攻鸿西,像是要逼着殷鹤成忠孝两难全。
梁师长主动请缨,他对鸿西的情况比较了解,只是殷鹤成并不放心,仍准备亲自前往鸿西。
只是殷鹤成尚在丧气,身上还有旧伤,贸然再上前线,并不是上策。
得知殷鹤成要上前线的顾书尧,在这个冬夜里翻来覆去、久久难寐。顾书尧脑海中像是游览电影一般闪过许多画面,那些都是她学过的历史,有混战、有屠杀,更有失守和沦陷。
在这样的年代,一日不真正太平,一日不可能有什么岁月静好。
却在这个时候,有人却主动站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晚上,还有人也夜不能寐,他一个人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一夜,终于站了起来。
孔熙算日子离临盆不远了,任子延虽然和孔熙分房睡,但每天都要去看一眼她。
只是睡前任子延明明已经去过了。孔熙晚上睡得浅,感觉到床前有人,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是任子延,想撑着坐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小腹已经鼓得很大了,行动并不方便,任子延连忙扶着她:“你不用起来,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还有孩子。”
任子延吃晚餐的时候来过一次,当着佣人的面,孔熙有些话并不方便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便也不用顾忌了,“任子延,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也知道了。现在孩子就要生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生完孩子之后我希望你能答应和我离婚,我不想再勉强我自己,我也不想再见你。”
任子延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看了眼她,稍有些哽咽:“放心,我现在就走。”说完转过身便往衣柜那边去了。
他平时总要多哄她几句,今晚却有些反常,孔熙头偏在枕头上看任子延,只见他从衣柜中取出他的戎装,极其熟练地穿上,然后换上军靴。
任子延站起来,往门外走,孔熙连忙问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
他驻足回头,“熙熙,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
“哎。”孔熙撑着坐了起来,可任子延还是走了。卧室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亮灯,像是一场梦,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任子延从洋楼中走出,他穿着戎装站在楼下,他的汽车已经停在路旁等着他了。他没忍住回过头望去,初冬的深夜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他脸上,他定睛一看,原来又开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