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振起身走出了营帐,看着营帐外的人,正是曹盛的结拜兄弟袁惜。
袁惜之前去南地买粮,一直不得见大哥,这几日纠集了义军里几个位高权重的头目,逼迫裘振交人。
裘振知道这几个在义军里声望不低,如果一味不让见,反起更大波折。
他挑了挑浓眉,带着看似率直的笑,对袁惜道:“袁叔,实在是因为曹统领的身子虚弱,我依从郎中的吩咐,才不让闲杂人等打扰。你们却因此对我起了疑心,叫我情何以堪?既然你们不放心,那我便让你们去见,也让你们的心放到肚子里。”
说着,他转身冲着一旁的随从投递了个漫不经心的眼神。
那随从立刻心领神会,悄悄下去准备了。
等到他们来到由卫兵层层把守的曹统领的营帐时,袁惜健步扑了过去,看着躺在病榻上骨瘦如柴的大哥,一时涕泪横流,哽咽得低语:“大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曹盛都不曾睁开眼。
就像裘振所言,曹盛已经病入膏肓,终日昏昏欲睡,已经不理人了。
裘振站在袁惜身后,心知属下给曹盛提前灌下的起了作用。
只要曹盛昏迷不醒,让这些老家伙见见又如何?
袁惜原本指望今日见上,能跟大哥好好说说话。现在义军在裘振的带领下,浑然忘了这只大军起建时的初衷,是要收复故土失地。
现在姓裘的心思全用在扩展地盘,定都称帝上了。袁惜心里着急,所以想跟大哥见面。
怎知,大哥竟然已经病得睁不开眼,失望之余,身后的裘振又在催促:“既然诸位已经见了曹统领,便可安下心了,还请诸位出去吧,莫要打扰了统领休息。”
说完,他的身子往后一让,示意着进帐的几个人赶紧出去。
就在后面几个人纷纷起身,遮挡了裘振的视线时,一直紧闭眼睛的曹盛突然微微睁开眼,同时快速握住了正要起身的袁惜的手,将一个折叠成小块的布条塞入了他的手里,同时用力一握之后,迅速收手。
袁惜一愣,还以为曹盛醒了,要不是那暗示性十足的一握,他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他愣在原地片刻,看着大哥迅速将手收回被子里。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几个人已经纷纷出了营帐。裘振见他还不走,便问:“怎么?袁叔你还有事情要说吗?”
袁惜慢慢转身,对裘振道:“今日是我思念大哥心切,一时造次,还请贤侄原谅……”
裘振微微一笑:“我跟佩儿不日就要成婚,您是我未来岳父的义弟,也就是我的亲叔叔一般。到时候,袁叔还要代替岳父承我的喜酒。将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不过袁惜离开之后,裘振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一旁的随从冷哼道:“这帮子人,就是仗着是义军的元老,不将您看在眼里……”
裘振勾了勾嘴角,瞟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曹盛,平静吩咐道:“明日不是要派人去打探铁弗人的动向吗?派袁惜领人去,再将他的行踪卖出去,这样的刺头不能久留。”
随从听了心领神会,副统领这是要借了铁弗人之手,清理掉袁惜啊!
当裘振吩咐了清理门户的事情后,便也带人出去了。
直到营帐里再次变得安静,本该昏迷不醒的曹盛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从被子里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那手心里正握着一块打碎的瓷碗片,因为握得太紧,那瓷碗片已经将他的手扎得鲜血淋漓。
这是上次,他故意打破了药碗,趁人不备留下的一块。
裘振给他惯了太多次迷药,他对平常的药量已经渐渐有了抵抗,凭借着手心的刺痛,他才堪勘保持了清醒。
方才他递给袁惜的,是从自己的内衣衬子上撤下来的一块布,上面用血字写下了让袁惜尽快秘密找寻到北镇世子,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于他。同时让袁惜找到义军账本的藏处,将义军这几年来筹措的钱款账本一并交给世子。
那账本顶要紧,里面有各地钱庄的银票凭证,也是裘振一直想要得到的。不然光有大军,却没有钱银支撑,如何行事?
这也是裘振一直留着曹盛活着的原因——只要有曹盛这金字招牌在,就不愁筹集钱款。曹盛在民间的声誉太旺,一呼百应,不能让他轻易死去。
曹盛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听义弟韩临风之言,对裘振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没有起防备之心。
其实这也是因为当初韩临风当初在北地给他留下了太好的印象。
以至于他再遇到与韩临风一样,带着几分波国血统的俊帅少年裘振时,觉得又是遇到了像韩临风一样的帅才,不自觉生出了爱才之心。
岂不知,二人皮囊相近,武艺同样超群,可是人品却天地之差!根本不能相比。
如今曹盛身陷囹圄,也算咎由自取。可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妻子和女儿,怎么能任着她们继续被人利用?
他将手心的血迹抹在了床板之下,然后藏好了瓷片,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以为这样就能困住老子?老子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再说袁惜,待出了营帐,寻了无人之处,连忙展开那血字布条看。
这一看,袁惜的心里登时起了漫天大火。他心知自己一人救不了大哥,唯有像布条所言,尽快找到韩临风,让他想办法救出大哥来。
至于那账本的藏身之处,虽然用了密语,可是袁惜跟大哥十多年的交情,立刻便明白了账本藏在何处。
就在这时,他的营帐外有人通禀,说是副统领希望袁叔带着几个人探一探铁弗人的迁徙路径。
这活儿原是轮不到袁惜的。他一听就明白这里面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