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归雁听到这,赶紧握着姐姐的手给她哈气,又忍不住幽怨看着父亲。
苏鸿蒙现下安定了心魂,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女儿。不过做父亲的威仪让人低不下头,他只能清清嗓子道:“你们哪里知道事态急迫?荫州的大狱闯入了叛军细作,劫走了反贼。事关军机大事,很快整个河道都要封锁了,我若不想法子快走,那就要耽搁在老家。按大魏的国法,官员如不按时述职,那就等于自动弃官……那车夫也是惫懒,怎么不事先检查好车辆,害得落云不能及时上船!”
苏鸿蒙将黑锅扣在车夫的身上后,顿时觉得心里自在了——若不是苏落云的马车坏了,他也不会丢下女儿的。
苏落云听了父亲的话,这才恍然,原来那船上的居然是反贼同党……
既然这里牵涉甚大,苏落云更不愿卷入其中,一个字都不会跟旁人提,只当那船上的遭遇是噩梦一场,快快忘掉就好。
一番舟车劳顿后,苏落云总算是回了阔别甚久的苏家。
她以前在京城里有些手帕之交。苏家的大姑娘回来的第二日,与她要好的徐府千金徐巧芝特意来看望她。
跟徐小姐一同来的,还有陆府的小姐陆灵秀。
她们几个府中都经营买卖,家世相当。当然,其中属陆家要更优越些,家里已经有两个出仕的,又经常去侯府贵门走动,人脉广得多。
不过她们三个一直相处愉快,甚至以前共起一个诗社,经常来往走动。
只是苏落云双目失明后,不愿见人,与她们许久未见了。
两位小姐由丫鬟引着来到花园里时,苏落云早就命人布了茶台,亲自为她们冲茶泡饮。
徐小姐惊诧地发现,苏落云虽然茫然目视前方,却能无甚阻碍地烫洗茶盅,冲洗茶叶,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失明前还要优雅。
陆灵秀也惊讶道:“落云,你的眼睛复明了?”
苏落云微微一笑:“我在老家时没有太多的交际,闲来无事只钻营茶道,这些茶杯的位置都是固定摆放,练习几次就记住位置了,怎么样,没有出错的地方吧?”
陆灵秀此来,其实心怀愧疚,毕竟兄长与苏落云一早就钟情彼此,可如今兄长却要娶苏落云的妹妹,真是叫人唏嘘命运无常。
她是做好了被苏落云挖苦的准备。毕竟听那苏彩笺说过,落云失明后,脾气暴戾,张嘴就要骂人的。
可如今看来,昔日那个明朗爽利的少女,平添了超脱年龄的稳重优雅,那脸儿……也愈发娇艳动人了。若是兄长见了这样的苏落云,只怕又要相思复起,苦受煎熬了……
与她臆想的相反,苏落云似乎没有友尽绝交的意思,只做了宽宏待客的主人。沏茶之后,落云便拉着她们俩的手,讲些老家的见闻,一时间,气氛融洽极了。
寻了独处的空档,陆灵秀想提哥哥传话,说一说哥哥的身不由己,可是好没等她说完,苏落云便开口打断:“那些都是小孩子时的事儿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来,闻闻我新调的香,看喜不喜欢?”
落云的母亲胡氏是个调香高手,苏家当初行将倒闭,完全是靠着母亲胡氏的方子才起死回生。
落云以前很不喜调弄香料,因为她觉得母亲就是帮衬了父亲,才会让父亲有了闲情逸致调风弄月,进而让母亲郁郁寡欢。
可她从小就看母亲做,耳濡目染,就算不喜欢也通透了几分。失明之后,在一团永不消散的黑团里,鼻息间的幽香成了感知这个世间美好的有限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