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想要将自己母家的女儿嫁给司马瑾为皇子妃时所说出的话了。
皇帝大笑几声,摆了摆手,“敲给你们俩急的。封个郡王罢了。”
司马承和司马荣连连低下头,脸上都有些赧红。
御书房之中,霎时间寂静了下来。
皇帝再从桌边拿起一本奏章,“行了,朕这还有好多事儿呢,你们俩要是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去吧。”
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心知若是此时强行谏言,恐怕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得告退。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皇帝随意的挥了挥手,而后又一心扑到了国政之上。
两个皇子一齐退出了御书房。
各自回府的路上,司马荣忍了又忍,终于在临近宫门口的时候“不耻下问”道:“大皇兄,您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啊。”
司马承目不斜视,薄唇微长,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司马荣一噎,咬了咬牙。看着司马承伸手利落地跨上马匹,绝尘而去。
不多时,小内侍也牵来了司马荣的马匹。司马荣结果缰绳,站在原地想了一想,又把缰绳交回到内侍的手上,自己转身又往回走去。
人们都说母妃是最懂父皇的人,他总要去问问母妃,父皇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
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皇子一前一后的出了御书房,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凄凉。
人人都羡慕自己这个皇帝。人人都想当这个皇帝。可当了皇帝又有什么好的。父子之间圈在算计,兄弟之间全在暗谋。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众人向往的皇帝,又哪是那么好做的。
他们都只看到了天威在上,权掌生杀,可又有谁知道,午夜梦回,又多少次他都害怕张眼看见自己的亲子,手中拿着兵刃,刃上沾满鲜血地站在自己的寝榻前,等着将自己这位皇帝的头颅割下,自己位及九五!
“唉……”皇帝叹了口气,召来自己的心腹太监,“庭玉。”
紧接着,一个头戴高帽,身着玄色衣衫的宦官推门而入。
“陛下。”孙庭玉行了个礼,躬身而立。
皇帝放下朱笔,站起身,“摆驾,我们去皇后那儿看看。”
孙庭玉领命,又连忙出去,吩咐底下的小内侍将銮驾备好。
帝王銮驾浩浩荡荡地朝着清宁宫而去。
皇后郑氏,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只可惜早年在后宅斗争中伤了身子,唯一的嫡子也不慎溺亡,因此静心侍佛,鲜少出门。后宫大权更是牢牢地握在贵妃方氏的手中。
皇帝担忧皇后独自一人,难免孤单,也是为了保护司马瑾,便将司马瑾记在了皇后名下,让他平白多了个嫡子的身份。
可惜司马瑾虽然对皇后极为孝顺,却是帝京中有名的纨绔,不成大气。所以从来不在司马承和司马荣的忌惮范围中。
如今,司马瑾好不容易办成了一件大事,皇帝想要封王,总要问问皇后的意见。
皇后事佛,喜欢清净。就连每月十五,宫妃要向中宫请安的传统废掉。因此皇帝的到来在冷清已久的清宁宫着实掀起了不小的骚乱。索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魄力非常,不多时便将这阵骚乱轻松压下。
内殿之中,皇后亲自奉茶,招呼皇帝在正殿中坐下。
正殿中弥漫着一股宜人的香气,让人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皇帝清啜了一口茶水,惊觉这茶水与往日所喝大有不同,不由得开口赞道:“皇后宫中这茶水与皇后一样,自有一股清新气。”
皇后的性子一向温和,“臣妾见今秋菊园中的菊花开的好,便叫人摘了些花瓣,炒干成茶。”她笑着为皇帝又添了一杯清茶,“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茶水,皇上喜欢喝,臣妾便着人收拾一罐出来,让陛下带走。”
皇帝笑着答应,又顺着皇后的意思,饮了一杯菊花茶。
“陛下朝政繁忙,有时少不得为了国事着急上火。菊花清热败火,陛下日常饮用,最合适不过。”
“皇后有心了。”
皇帝心生感慨。他也曾与皇后有过海誓山盟,只可惜后来,他被先帝册为太子,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皇后性情温婉,不喜争执,再后来……
再后来,皇后伤了身子,嫡子也不幸夭折。他与皇后也渐行渐远,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无论后宫之中有多少女人奉承与他,真正在乎他的,也只有皇后一人罢了。
这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皇帝放下茶杯,面容肃整道:“皇后,朕有一事想要与你商量。”
皇后还是那副悠悠的样子,“陛下请讲,若臣妾能陛下有所助益,臣妾必然鼎力相助。”
“七皇儿也渐渐大了,往日他名声不佳,朕不好大肆封赏。可如今,他也是出使了东尧,朝廷立下了功劳。朕觉得,也是时候封赏王爵了。”
皇后微怔,而后淡然一笑,似是有所感慨,“是啊,往日都是‘小七,小七’的叫,臣妾总觉得他还小,还是个孩子。如今,竟然也到了能够封王的年纪了。”
“是啊,”皇帝也感慨道,“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
“陛下,”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陛下,若是小七封王……”
“皇后放心,朕会一同下旨,不叫小七受朔日之困。”
宫规有讲,皇子分封王爵后,便不再像皇子那般能够自由出入宫城,而是要等到朔日,才能依例入宫,向母亲请安问好。
皇后长吁口气,“若是这般,臣妾但凭陛下做主。”
她福薄,所出皇子未及成年便早早逝去。自打皇帝将七皇子记在了她的名下,她不知道对这个孩子放入了多少心血。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她的小七,也不至于早早的出宫别府而居,让她惦念不已。
她本来还想问上一问,小七尚未弱冠便早早封王,陛下可是有立储之意。可转念一向,天子之位,高处不胜寒,她又何必让自家海尔遭这份罪。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小七没有那样的心思,她平白去问,就算不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总是对小七名声有碍。若是小七有这般打算,他也自然会有自己的势力。她也是郑国公府精心调教长大的姑娘,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要牢牢守好着清宁宫,让小七没有后顾之忧就好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饮茶皇帝,开口问道:“陛下今日可要留下用膳?”
皇帝一愣,随即有些喜不自胜,点了点头。
自他与皇后情分渐渐疏远,便鲜少有在皇宫宫中用膳这样亲密的举动了。
见皇帝答允,皇后连忙招呼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准备晚膳,将一应事宜吩咐好后,皇后转头对皇帝说到。
“臣妾礼佛,因此常年茹素。今日恐怕是要委屈陛下与臣妾一道吃一席全素宴了。”
皇帝大笑,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朕今日便同皇后一同养养生。”
清宁宫内,皇帝与皇后交谈甚欢,可方贵妃的关雎宫中,确实乌云连天,压抑的很。
“你说陛下要赐司马瑾一个郡王爵位?”方贵妃坐在贵妃塌上,手上抚摸着一只狸奴,声音尖锐的问道。
司马荣抿了抿唇,“是,母妃。但父皇……”
方贵妃坐起身子,抱着那只狸奴,给它顺着纯白的皮毛,“陛下既然说了,便代表他主意已定,无论你如何说如何做,都已经无力回天!”
见司马荣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不由得心烦。
她摆弄着手上的狸奴,不耐道,“你怕什么?你有方家的支持,有这么些年的经营。他司马瑾呢?除了一个郡王爵位,他还有什么?”
“可是母妃,他……他毕竟是嫡子!”
“喵!”狸奴吃痛大叫,方贵妃不善地将它扔到地上。狸奴害怕,连忙小跑了出去,去找平日专门负责伺候它的宫人去了。
司马荣自知触到了母妃的心事,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
方贵妃抬眼看了看她这奢华靡丽的关雎宫,这是多少后宫女人都向往的宫殿。然而!
然而再怎么华贵,都比不上清宁中宫!
那是皇后的居所啊!
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女人,就住在那间宫殿中。无论她的宫殿如何奢华,她头戴的凤钗,永远都只能有八只尾翼,她项上的朝珠,永远都只能用珊瑚所制。
世人看贵妃多高贵,多风光,可说白了,她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