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得如坠千斤,腰酸到压根儿挺不起来,脚心放射性地麻痒着,一直蔓延到大腿腿弯处,他正难受得喘不上气时,就见视线余光中一直晃着的琉璃白迈步向前走去,径直走到了那青年的面前。
陡然来了这么个衣着整洁端方无比的人,青年也是一愣,打量了玉邈两眼,待到目光锁定在他腰间的玉饰时,他的脸色骤然变青。
青年立即挪开视线,用勺子在粥桶中搅拌,声音里的惶急通过他的动作一并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公子……公子想要些什么?我这里只施善粥,别的什么都没有……”
玉邈当然不会理会他的闪烁其词,坦然道:“我是逃难的。请给我一碗粥。”
青年:“……”
江循:“……”
青年看样子很想吐槽点儿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吭声,俯下身从桌后挑了一只印着青花的海碗,盛了一勺,慌乱地推给了玉邈:“好了,请……请公子离开。”
玉邈端着碗,神色坦荡:“不需要我对应宜声说些什么吗?”
青年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不必了……”
玉邈却猛然往前欺近一步:“我还是想亲自到他坟上为他上一炷香,他的墓听说就在附近,可以麻烦带个路吗?”
青年被唬得差点儿从桌子上掉下来,而难民们也发现了不对,前排的人纷纷骚动起来,推挤拥乱着,把昏昏沉沉的江循推得晃来晃去,闹腾中有几只脚踢在了江循的后背上,他也觉不出疼来。
难受,浑身发冷,喉头刺痛,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的玉邈还对江循的情况浑然不觉,一把抓住了试图后退的青年的衣襟,将那缝缝补补了多次、连原色都淡了许多的天青色襟袍拉在手心中。
与宫异相处多年,这触感材质他只需上手一摸,便知并非凡品。
他盯准了那青年,低声问:“你是宫家的人?应宜声屠宫氏满门,你为什么还要供着应宜声的牌位?”
青年慌了,他不管不顾地朝后一闪,纵身跃下桌子,竟在空中便消匿了身形。
转眼间,玉邈手中就只剩下一块被撕下的天青色衣襟迎风招展。
玉邈一皱眉,绕到青年消失的桌侧——
那里赫然结着一片法阵。
他本想追去,可回头一看,便见江循倒在了人潮涌动之中,肮脏的泥沙将他的脸糊得乱七八糟,却也掩盖不住从他皮肤下透出来的异常病态的红。
无数双脚踩踏在他的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用右手把阴阳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像是怕遗失什么重要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