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一家四口,约莫六七岁的韩承平站在韩太平身前,徐婉儿怀中则抱着刚满月的女儿。

韩太平面无表情,一副帝王威严姿态,徐婉儿则温柔笑着,韩承平眼神飘向斜上方,也不知再望着什么。

老人灰白泛青的指尖,轻轻划过妻子明艳灿烂的脸庞,划过儿子那双蕴着山水灵气的大眼。

妻子与儿子,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久到老人望着画中人,竟觉有那么一丝陌生。

寒风乍起,刮进宫殿,吹乱老人满头雪一样的白发。

他卷起画轴,将滑落的毯子重新披在肩上,将瘦骨嶙峋的苍老身躯蜷缩起来。

他将画轴抱在怀中,左手仍旧紧握那柄陪他戎马一生的红血剑。

残阳如血,照在老人身上,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眼前画面,逐渐模糊,他再也望不见夕阳与天空。

另一些奇怪的画面,跃然眼帘。

一幅幅画面,以极快速度闪烁着。

那是老人的一生。

毁誉参半的一生。

他欲打回北齐,一统仙罡的雄心壮志,终是成灰。

他立誓要为万世开太平,似乎也失败了。

这波澜壮阔的一生啊……

这食言的一生……

太多遗憾与悔恨。

“我本自在浮萍客,天下于我何加焉!”

喃喃声中,老人仿佛看见妻子牵着儿子,近在眼前。

寒风刮灭殿中烛火,也吹灭老人最后一丝生机。

他充满倦意的眼眸最后一次闭合。

握剑的手掌无力垂下。

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画轴也骨碌碌展开,宛若幕布,盖住了老人下半身。

大庆史记,寥寥六字。

太祖崩,葬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