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又能如何?”
“大势如此,由不得他们不屈服。”
“否则就等着奴变,把各家一一攻破!”
“曹公只要率兵马,收拾残局即可。”
曹文衡闻言色变,万万没想到张溥竟然真的有放任奴变的心思。
这让他急忙劝阻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这江南的漕粮若是断了,朝廷非拿你我问罪不可。”
“若是没了士族大户,江南的赋税,又向谁去收呢?”
“西铭先生慎言才是!”
警告张溥不要抱此想法,更不能够说出来。
张溥见曹文衡这个样子,眉头微微皱起,知道曹文衡想的和自己仍旧不一样。如果要让这个人配合,必须向他透个底。
这让他再次打开折扇,低声向曹文衡问道:
“曹公以为,苏州府的赋税重不重,相比其他府如何?”
曹文衡闻言叹息,说道:
“苏州府的赋税,当然是极重的。”
“一个苏州府,就能和其他半个省甚至一个省相比。”
“若说苏州府的赋税不重,恐怕没人同意。”
这是他来到江南的感受。
之前他任职的山东,一省秋粮才有199万石。
但是苏州一府,秋粮即有203万石之多。
如果连这都不算重赋,天下间就没有重赋的地方了。
曹文衡的心里,对苏州百姓是很同情的,努力帮他们解决其他负担。
然而,张溥却向他道:
“学生身为苏州人,曾以此向陛下请求,减免苏州赋税。”
“但是陛下却说,苏州府的赋税一点都不重。”
“曹公可知此言何解?”
曹文衡听得皱眉,一时觉得皇帝是不知民间疾苦。
一时又觉得以当今皇帝的英明,不至于会如此。
他向张溥说道:
“曹某愚钝,不知如何解释?”
“皇上可向西铭先生说过为何?”
张溥哈哈大笑,挥动折扇说道:
“学生最初也不明白,但是陛下让我算了几个数字后,我就完全明白了。”
“曹公,你是巡抚,应该知道江南每年平均亩产多少吧?”
曹文衡对此当然熟知,说道:
“苏州一年两熟,多是稻麦轮作。”
“夏税以小麦为主,亩产大约一石。”
“秋粮稻米产量不等,低的只有一石多,高的甚至能达五石。”
“这年平均亩产嘛,大概在二三石之间。”
张溥微微点头,说道:
“曹公估算得不错,陛下命人抽样统计的南方年平均亩产,是2.6石。”
“以此计算,十一税应该缴纳多少?”
(《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估算南方年平均亩产2.61石,北方年平均亩产2石,平均2.31石,本书采用这个数字)
2.6石的十分之一,当然是0.26石。
曹文衡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数字,然后就明白了为何皇帝说苏州的赋税并不重:
因为苏州府将近千万亩土地,夏税秋粮相加,每亩地的平均赋税也只有0.225石而已。
这让他顿时一阵失神,喃喃道:
“十一税的税率都没达到,为何都说苏州重赋呢?”
“孟子说三代都是十一税,《春秋公羊传》也说‘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
“为何会这样呢?”
当今皇帝按井田制征收十一税,天下人都说是仁政。
但是如今曹文衡计算之后,才发现苏州这个公认重赋的地方,朝廷征收的赋税都没有到十分之一。
这让他顿时感到迷惑,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