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爷薄唇微抿,眼睑低垂没再继续问。
“后来,四方割据诸侯战乱,大帅奉命率兵抵御外辱内患,可他实在分身乏术,朝廷又一再妥协…,他被朝廷牵制多年,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昌平城被攻陷的时候,他没带兵回返护城,而是在宁安城举旗自立了。”
季九爷说这话时,冷峻的眉眼透着淡漠和凉薄。
乔绾似乎能想到,那段时间才十岁出头的少年经历了什么。
她想起母亲曾说的,父亲孤注一掷送她们离开,耗费了多大的心血,承受着许多痛苦。
乔绾垂下眼,脸色也白了几分。
胳膊上的手渐渐滑落,季九爷侧头看她,只看到小姑娘乌黑的鬓发和素白的侧脸。
他喉咙有些哑,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大帅嫡子,这在旧朝不是秘密,那些征伐土地的人都想拿我来威胁大帅,殊不知,从他不再管朝廷自立为帅的那天起,我和小十对他来说已经是死人。”
“你父亲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我心存怨恨,怕我走上不归路,他说虎毒不食子,大帅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旧朝灭亡已是定局,他说大帅终究是我父亲,让我不要恨他。”
“他派出所有暗卫,一半护送你们母女和万家离开昌平,一半护送我和小十到宁安城。”
“其实,根本不用分那么多人来护卫我们兄妹…,一进宁安城门,那些人,就被围杀了。”
“护卫万家的暗卫,在抵达霖城后,就回返昌平城了,如果,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如果他不分出一半人来护送我和小十,那些人就不会死,如果那些暗卫没死,他们齐力救你父亲出昌平,或许他…”
“他还是会死。”
乔绾轻声打断他,她视线模糊看着自己交握的素手。
“他将所有人派走,说明他只想与乔家共存亡,本身就没存着苟活的念头。”
乔绾说着有些哽咽,她勉强一笑,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逼迫眼泪收回去。
“母亲说过,读书人没什么好的,除了附庸风雅满肚子循规蹈矩,性子也又硬又倔,他眼里从没有家,只有国,国破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但她从不怨父亲,她说这辈子真正对她掏心掏肺的,只有他一人。可我不止一次怨过他,在被人骂野种的时候,在顾家担惊受怕无能为力的时候,看着母亲…,我想过,他从没真正爱过我们,否则怎么舍得抛弃妻女…”
“别这么说。”
季九爷打断她,小姑娘努力绷着脸,可眼泪还是那样抑制不住的掉出来。
他心里开始又闷又疼,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轻吻她眉心和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