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意识到有一只纤细的手挽上自己的手臂时,本能地惊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刚刚倚在角落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
她语气淡淡的,未被假面覆盖的下半张脸紧绷着,唇角下抿,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并不和他对视,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个在她出现后就变得有些无措的女孩,然后才缓缓抬眸看向降谷零。
那只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收紧了。
目光相撞,望见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降谷零眨眨眼,一时忘了让她松开。
反应过来,他微微躬身,“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是解围。”女孩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看向他的表情相当古怪,最终化为了极为浅淡的一点笑意,“我就是你的舞伴……安室先生。”
奈奈生说不清自己看见降谷零出现在舞会上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初的降谷零和如今的她是一个年纪,还有些清瘦,带着未褪去的少年人的青涩。而如今的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西装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是成年人的魅力。
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七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里?
奈奈生回想自己发的邮件,无比确定自己并没有给降谷零发过邀请函。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降谷零发邮件说他到会场外面之后,她再自己走出去的。
而之所以借口参加这个蒙面舞会,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戴上这张假面。
可降谷零自己出现在了这个舞会……还打扮得衣冠楚楚。或许是奈奈生别有用心,可在她眼里,面前的人好看得简直像一种勾引。
降谷零在听见那句“我就是你的舞伴”之后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任由奈奈生挽着他,甚至还附身凑近一些,在她耳边用气音叫了她的代号。
他随后直起身,微微一笑,“……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声音也比过去低沉一些,是很好听的带着磁性的嗓音,莫名有些撩人。
奈奈生看着他,因为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嘴唇少了几分血色。
她低头沉默半晌,从路过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杯,抬头一饮而尽。
那就是一种勾引。
奈奈生心想。
他今晚本想做什么?趁着晚宴灌醉她?套取情报?
她可以遂他的意。
……几杯酒下肚,奈奈生从脖颈到耳朵以惊人的速度泛起红,一旁的降谷零看得有些诧异。
虽然香槟确实容易醉,可她酒量未免有点太差了吧?
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是这位年轻的干部真的太没有戒心了吗……
他想起刚刚冰酒看着手机露出的不加防备的笑意,心里竟然升起几分罪恶感。
虽然不知道她手机那头的聊天对象是谁,但那一刻的冰酒看着确实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降谷零小幅度甩了下头,很快将这份情绪抛在脑后。
“带我离开这里。”奈奈生把自己灌到半醉,然后在他耳边说。
降谷零的身体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有些僵硬。
他并不习惯这些事。
奈奈生很快判断出来。
烦躁稍稍被安抚,但心里的郁结和隐隐团着的火气并没有完全消散。
她被降谷零扶着出了会场,坐上了他的白色跑车。
奈奈生自己系上安全带,听见一旁驾驶席上的人问她:“去哪里?”
奈奈生的面具依旧戴着,揉了下太阳穴,吐出两个字。
“你家。”
降谷零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什么?”
“去你家。”奈奈生转头看着他。车外街灯流光溢彩,随着车的启动,旖旎的灯光在那张白色假面上缓缓流动。
“我以为你会很愿意……毕竟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她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奈奈生步入降谷零家的玄关时,小腿差点抽筋。
天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硬撑着自己走过来的,在半醉的情况下穿着贝尔摩德那双高度夸张的高跟鞋,她几乎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来确保自己走的是直线……并且差点把“绝对不能摔跤”这六个字刻进脑子里。
一进玄关她就火速脱了鞋,转眼又矜持地站直了。
降谷零将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歉意道:“我需要稍微收拾一下房间。”
他话音刚落,就看着冰酒稍稍提起拖曳在地的礼服裙摆,朝着他走过来。
她的礼服是露肩款,让她显得单薄又清瘦。
降谷零移动脚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撑起一个还算轻松的笑:“我一个人住,您直接进去可能不太合适。”
奈奈生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半时,脚下一绊,似乎是踩到了礼服的裙边。
降谷零本能地伸手去扶,原本看起来失去平衡的人却一手搭着他,另一手拽住领带,就那么将他抵在了走廊的墙上。
背部撞到墙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淡淡的酒气萦绕鼻间,她贴上来,气氛瞬间变得暧昧。
奈奈生将手探到他衣领后方,拿下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抱歉,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听到。”她对着窃听器说完,直接用力捏碎了它。
降谷零早就注意到窃听器的存在,一直在头疼怎么合理地取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
……还用了一个,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借口。
“房间就不用收了。”奈奈生看着面色复杂的他,轻笑,“只有几句话而已……就在这里说也没关系。”
那张狐狸假面在鼻尖部分顺应鼻子的弧度有个凸起,她踮起脚尖,用假面蹭了蹭降谷零紧抿的唇。
降谷零有一瞬甚至从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中看出了眷恋。
……她并不熟悉这样的调情,哪怕她一直在试图表现得正常,可是肢体语言不会骗人。
降谷零越来越困惑。
他开始好奇那张假面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而奈奈生就在这时接上了自己刚刚的话,语气变得冷冽。
“到此为止了……降谷零。”
与此同时,降谷零的腰间抵上一个圆形的坚硬物体。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下意识往下看,可是冰酒贴得太近,阻挡住了他全部视线。
降谷零的额间渗出冷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hiro也跟着一起暴露了吗?
冰酒竟然随身带着枪……是装在哪里,手包?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在某一刻忽然想起什么,脑海中像有电流窜过。
下一秒,降谷零猛然抬肘向着奈奈生击来。后者没料到他被抵着时还敢这样冒进,迅速后退两步躲开,但身上的晚礼服制住了她的行动,她躲闪的幅度比预计小一些。凌厉的拳风向着面门袭来,她抬手要挡,降谷零却变拳为掌,忽然摘下了那张假面。
奈奈生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你……”
降谷零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奈奈生睁眼,看见他整个人愣在原处,表情怔忪。
……他竟然还记得她。
而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奈奈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奈奈生?”降谷零像是想确认,向前走了两步。
奈奈生跟着后退,同时松开手中小小的喷雾器。金属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骨碌碌地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