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叛臣

大门敞开,瑶姬揪住匆匆赶来的马府管家,询问乌金弓所在的房间。

老管家吓得胡子眉毛乱颤,连声说马机不在府中,被逼得软着腿在前方带路:“就、就在里边儿,老爷的卧房……”

瑶姬挥手,命人将整个马府控制住,布好防控,截断任何顾桢可能逃走的路线,亲率五百人赶至卡牌提示的所在。

她已经尽可能缩短过来的时间了,就算顾桢在宫内安插了细作,也绝不可能以超过她的速度赶到马府,通风报信。

得到瑶姬准许后,十几名侍卫抽出配刀,以迅雷之势踹开马机居所的门,鱼贯而入。

声势浩大的怒斥被堵在喉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阵“扑通”倒地的沉闷声响。

屋内局势尚未明朗,侍卫不敢让瑶姬进入,只再派人去,可无论派出多少,全都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消亡。

“让开!”瑶姬烦躁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提裙跨过门口那些口吐白沫的尸体。

屋内摆置着不少柜台,上面除一字排列开的刮刀、银铲之类工具,便是摊在草纸上的数十种药材。

炉子上煮的不明汁液已沸,顶得盖子“噗噗”作响,偶有滚水流出,滴进燃烧的碳中,嘶地一声瞬间蒸腾。

瑶音就躺在屋内的榻上,头顶扎着三枚银针。

许是被针封住穴位的关系,瑶音双眼不住流着泪,惊惶又激动地朝瑶姬的方向努力张望,别说四肢,就连头都移动不了丝毫。

她哭得凄惨,泪水将脸上的妆容彻底晕花,留下两道横入鬓中的显眼痕迹。

瑶姬愣愣看着她,随即将目光缓慢转向站在榻边的顾桢。

他指间夹着银针,却没意图将其飞射向瑶姬,只是反复着手掌,耍戏把玩。

小巧又恶毒的凶器任他乖巧玩弄,每一次反着寒光的翻转,都让堵在门口的侍卫头皮发麻。

“大胆顾桢!陛下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原本惜命不敢上前的侍卫像是有了依仗,持刀躲在瑶姬身后,冲着里面嚣张叫嚷道。

顾桢清秀的眉上扬,背手朝那侍卫轻轻一弹。

银光划过,轻巧绕开瑶姬丝绸般柔顺的发,径直刺中那侍卫的眉心。

无聊的聒噪刹那停止,屋内只余令人窒息的沉寂。

瑶姬并未作出躲的动作,在迈步走向顾桢时,甚至连自己都解释不出,怎会如此笃定顾桢绝不会伤她。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究竟在搞什么鬼!”瑶姬扬手,狠狠赏在他的脸上,将那永不变的微笑打得消失殆尽。

顾桢似乎没料到她竟会做出此等粗鲁举动。

脸上火辣的印记不同与那日在瀑布旁的刀伤,也不同于神庙中的齿痕。

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蔓延到顾桢全身,给原本不痛的伤印上难以承受的苦涩。

顾桢喟然长叹,忽然觉得力气被抽走,连指尖都不想移动。

脚也仿佛生根般,将他钉在原地。

“顾桢!你到底有什么事瞒我!”瑶姬的声音开始出现抑制不住的颤,近乎哭腔,却又在最后硬生生止住。

她本打算信他的,她就快要信他了。

“我只是想帮你。”顾桢嗫嚅着薄唇,清冷的眸晕染迷雾,以近乎哀伤的目光看着她。

他伸手,慢慢拂过瑶姬凌乱的青丝,将其珍而又重理顺后,带着一丝胆怯轻轻抚上瑶姬的脸颊。

瑶姬没躲,她看不透顾桢的深情,也看不透他的伪装,冷笑着质问,唯剩失望后的心酸:“帮我?怎么帮?”

顾桢指内的薄茧微微悬空,细腻摩挲着她的轮廓,如同面对最易碎的琉璃,想触又不敢碰。

指内的纹路会玷污臻品的无暇,可离得太远,又如何能护得她周全。

“瑶姬,你想要靖炀绝对的臣服,想要永不会背叛的亲人,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你不喜欢人蛹,为何又要去发现他们呢?”

“只要离得远些,高居王座,下面跪着的是人还是俑,又有何分别?”

“最近时间很紧,我分身乏术,没办法将他们做得更精良,但日后还可以再改进,就像你在晴雾山庄见到的怜莺,甚至比她更好。”

顾桢再度扬起唇角,他热切地望进瑶姬的眸中,期待能在里面寻到一丝冰霜消融的迹象:“原本这些,你可以不用知道的。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地当靖炀王,做你喜欢的一切。”

瑶姬自嘲地笑了笑:“可我已经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忘记这部分记忆,甚至是所有人。”顾桢说着,抬眼看了下门口快听傻的众侍卫:“我保证,等你醒后,再没谁会多嘴。”

受到迫人的寒气压胁,侍卫们几乎是本能地将刀横在身前,有的甚至抬臂死死护住脑门。

生怕头上会突然多根银针。

瑶姬将手覆让顾桢悬着的掌,主动将细嫩的脸颊贴进他的掌心,柔声拉回他的视线:“顾桢,你可听话?”

温暖的触感麻痹了顾桢的心神,让他错愕瑶姬突如其来的亲昵。

“你……想让我做什么?”顾桢稍慢些才回想起来,瑶姬曾对郎元也这般温柔过。

在她亲手喂进折磨人的毒药前。

如今,她即将要对他说的话,也是即将淬了毒的吗?

顾桢忽然有点不想让她开口,如果可以,不如就此封了她的喉穴,让她的美好永远停留在眼前……

银针静静地躺在腕侧,并未出动。

他试过一次了,也错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