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元自幼习武,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率先对头部做出了保护。
那根竹箭结实刺进他的左臂,顿时麻木感便顺着伤处迅速扩散蔓延。
箭头淬毒了!
郎元暗道不妙,从衣摆处扯下布条紧紧缠在肘弯,防止毒液继续朝心脉处扩散。
可饶是如此,不过眨眼间,他眼前仍开始发花,世界的线条慢慢变得扭曲、模糊。
他呼吸沉重,每一次喘气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胳膊重,身上的肌肉也酸疼要命,刚迈出没两步,郎元便再也支撑不住,头重脚轻栽倒在地。
双鱼裙摆飞扬,刮蹭到他脸上,带着原属于瑶姬的特殊体香。
意识最后消失前,他仿佛听见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那人停在他身边,蹲下身,轻柔地合上了他的双眼。
城墙上风冷,将衣裙给女人蛹换上后,瑶姬便穿了件薄披风在城角的阴影处瞧戏。
这女人蛹是她在军营中寻来的,体型身高跟她差不了多少。
只要换上衣服,再灭了火把,于暗处很难辨识清楚。
人蛹口中毒箭机关的安装方法,乃瑶姬花费50个行动点,从提示卡里学到的技巧。
还有50点,花在了预言卡上。
郎元一直对她没显现过的危险值,却在她提出要跟顾桢远走高飞的瞬间,豁然出现。
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飙升到了80。
他对瑶姬的占有欲强烈到近乎扭曲的程度,会做出极端举动只是迟早的事情。
瑶姬在预言卡上看到的,正是他在城墙上掐死自己的那一幕。
若他不来,或许还可留得一命。
一切皆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瑶姬在箭上抹的断肠散,正是先前,从替暮崇国和顾桢做消息中转站的老妪屋内得到的。
此散原是内服的毒药,沾之即发作,如今从外伤感染,虽药效没那么强,时间长了却也能要人命。
郎元这辈子,从未把他人性命放在眼里,视生命如草芥。
死这个字在他心中,当真毫无分量。
他想要的生死与共,瑶姬可没心思掺和。
青春正好,她还没活够。
这些天来瑶姬已在账户上,攒了570个行动点,扣除用过的两张卡,还剩470个。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虎萧王已死,军士必将大乱。
瑶姬倒是还可凭借神女的身份,暂时掌管桑罗等人,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些老将虽骁勇善战,却无甚计谋,只知洒热血。
且世人谁无争权夺势之心,郎元一死,王位空悬,接下来等待着虎萧国的,将是不可避免的内乱。
与其和这帮没前途的厮混在一起,不如另谋出路。
瑶姬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能辅助日后统一六国的明君,谁曾想竟遇上这么个表里不一的疯批。
若不是偶然发现这家伙的端倪,还不知要被哄骗多久。
到时,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虑再三,瑶姬再次购买一张提示卡。
她想知道顾桢在什么地方。
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虎萧国众多大臣用人蛹替换,把持朝政,又在郎元率兵深入敌腹时,彻底切断了援军和补给。
就算瑶姬没下手,郎元的军队也以深陷沼泽,不得脱身了。
几乎兵不血刃的,便吞并了实力如此强大的虎萧,暮崇国的国君,还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或许将宝押在他身上,更有快速通关游戏的希望。
只是顾桢此人……
瑶姬揉揉发痛的额头,她着实不想再跟那家伙打过多的交道。
眼下还是先探明他身在何处的好,起码心中有个底。
卡牌在空中不断旋转着,最终定格,牌面上只显示出了三个大字:回头看。
瑶姬:嗯?
她下意识转过身去,只见阿古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她身后。
“神女大人,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小人,可是见到鬼了?”
阿古双手背在身后,冷漠地暼了眼倒在地上的郎元,惋惜地摇摇头:“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瑶姬盯着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眸,愣住了。
此人无论相貌、气质都与顾桢无半点相似之处,连眸色都截然不同!
上次他假扮成月巫,她只瞧了一眼便可基本断定其身份,可这次,瑶姬竟毫无察觉!
原来只要他想诚心隐瞒,便能做到这种地步!
阿古见她未答话,俯身去探郎元的鼻息,发现对方还有点微弱呼吸后,伸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你下手也未免太快,我连做人蛹的草药都没准备齐全呢,早早的死去,尸身腐烂过快可如何是好?”
他翻了下郎元的眼睑,发现对方的瞳孔已然开始涣散,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救活,你呀,为何做事总是这般莽撞?”
阿古说话的声调慢慢转变,待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原本的声线早已荡然无存。
当他站在瑶姬面前,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时,并未看见她惊讶的反应,倒是自己先诧异起来了。
“怎么,你早就认出是我?”
瑶姬麻木地牵牵嘴角:“愈发本事了,竟然连眼睛的颜色都能改变。”
顾桢听罢,用手将贴敷在眼球上的淡褐色薄片摘下,露出那对竹月色的眸子:“知道你对我的瞳色敏感,所以才稍微花费了些心思,却不想这样也被你发觉了。”
他挥手,将薄片甩到地上:“奇怪,我究竟是何处露出了马脚?原本还很期待你再见到我时的反应呢,无趣。”
“你演技这么差,伪装的口音又蹩脚,竟还能厚着脸皮问出口。”瑶姬淡淡说道,发现顾桢的眼皮在不自然地抽搐着,她内心瞬间敞亮不少。
“想不到我顾某人的技术竟然差到这般田地,还真是辱没神女大人的眼了啊。”
顾桢嗟叹,他还从未被人贬低成这幅德行。
“你给他吃的什么药?”瑶姬没想到他连断肠散的毒都能解。
“吊命的罢了,放心,恢复不了意志,只是勉强活着而已。”顾桢用脚踢了踢郎元,对方果然毫无反应,只是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得平稳。
他走到女人蛹面前,瞧了眼喉内机关的布置,眼中放出赞叹的光来。
显然没料到自幼被养在深闺中的瑶姬,居然还会这种江湖手段。
“你一直鬼鬼祟祟跟在我身边,为的就是这一天?”想起上次临别时,顾桢说过很“快会再相见”之类大有深意的话,瑶姬早就该想到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消失。
蛰伏于虎萧国内,以月巫的身份三年布局,如此耗费心血,怎会轻易作罢。
是她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