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年,岁末,腊月二十七。
这两日京都的雪已经停了,只是融雪时节,天气依旧严寒。
祭祀是大事,大晋历来有岁末祭天清明祭祖的习俗。不过经礼部与宗正寺商议,竟然找不到一位合适的代表在年三十去少康山祭天。
皇帝身体不好,少康山在京郊四十里,来回奔波害怕他旧疾更加严重,只怕到时候连守岁宴都没办法出席,太子腿疾,宁王已经被贬为庶人,而齐王还在被关着禁闭,至少要等守岁宴了才能解除,剩下的皇子们又还年幼……
一时间,竟真的找不到一个好的人选。
晋安帝听着礼部尚书刘温的汇报,脸也沉下了,在子嗣一事上,倒不曾想他比他父皇当年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让太子替朕去吧。”
相对来说,太子名份上占大义,虽则腿脚不便,到底有宫人侍卫,出不了什么岔子。
祭天毕竟是大事,晋安帝也不想留人话柄,而且就其他人干的混账事,还真就季景辞更合适些。
可是这在章皇后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以前皇帝给齐王抬轿的事也干得不少,这次这么好的彰显恩宠的机会他却不干了,说什么齐王还在禁闭,这禁闭提前一日解了又有何不可?
况且齐王现在还占着个“长”呢,不过是愿意不愿意罢了!
她敏感地察觉到晋安帝的态度有些变了。
季景辞照旧起了个大早,他最近很忙,但这些日子还是依然每日早上抽些时间练腿。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已经能自己走一段路了。
唯一的遗憾,是宋舟这几日都没有过来。
他在临风斋是不爱有人伺候的,除了张德成,大多时候影书影剑隐在暗处,今日也不知为何,张德成竟然不在……
太子殿下只好坐在动椅上,亲自拉开了临风斋的大门。
他没想到,宋舟竟然顶着风霜,亭亭立在大门口。
她本来身形挺拔偏瘦,平日多穿太医署的公服,今日却身披白色狐狸毛蓝斗篷,搭配内里杏色袄裙,穿上这一身倒是显得纤秾有度了。
季景辞眨了眨眼睛,晨风吹舞着她额间发梢的碎发,在雪色与晨光里,她像从天而降的仙女,让这一幕永恒地镌刻在了他的眉间心上。
季景辞薄唇微弯,轻道:“你来了。”
宋舟这几日辗转反侧,心中淤积了太多心事,今日一早便再也忍不住过了来,她以为他会问她许多事,却没想到他只是笑看着她,一如既往地打招呼。
她伸手拂开嘴角的发丝,拿出小油纸包,终于开口,“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
听完宋舟的话,季景辞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怀疑,而是心痛,他替宋舟觉得心痛。
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伸手接过药包,打开,是一块暗褐色的药块。
他不禁笑着哄她:“这玩意儿真有这么神奇?”
宋舟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她点了点头,“这药块里面有好多种药材,我拿太医署受过伤的柴犬试过,初时确实可以止内出血,但是几日后伤口处却莫名的肿大,发黑,高热,想来是感染了,那柴犬可能活不成了……”
季景辞眼眸幽深,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宋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其实大可不必理会她,甚至也可以不告诉我,置身事外对你来说其实是最好的。”
宋舟坐在季景辞身前的雕花门槛上,望着渐露曙光的天空,声音像来自云端:“我知道怎样是最好的,可我只想做最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