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招待客人,顾母今日的午饭做的格外丰盛,炖了肉炒了菜,甚至还弄了一条鱼。
楚暮是最喜欢吃鱼的,尤其是沈楠新教的糖醋鱼,酸酸甜甜的,甚得他心。
顾家人都知道他的喜好,所以吃鱼从来都不和他抢,只为让他吃个尽兴。
等顾母动了筷子,他瞅终机会,就奔着他倾慕已久的鱼去,结果筷子刚伸出去,他的鱼块便被另一人夹走了。
顺着筷子抬头,他就看见江停风将鱼块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婶子,你手艺真好!”江停风美得笑眯了眼。这鱼块已经充分入味,舌头一抿就化了,鱼肉的鲜香和糖醋的酸甜结合,在味蕾迸发出奇异的鲜美。
自从他来了云阳府,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了。
说着,他筷子又伸了出去。
罪恶的手三番五次地出现在鱼的上方,楚暮瞧着心都在滴血,但江停风即是客人又是外人,他自然不能像对待顾母她们一样耍赖撒娇,只得闷着头隐忍不发,只是手底下吃鱼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
桌上的人并未发现他俩之间的斗争,反倒是顾母见江停风吃饭斯斯文文,细嚼慢咽,对他是越发满意了。
“对了停风啊,你成婚了没?”顾母装似无意的问道。
“家里给订过亲事。”只是现在恐怕已经不做数了。
江停风如实回答,但后头那句,他咽在心里。
若是他如实说了,按照顾母的性子,必然会问个为什么,她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江停风并不想去骗她,索性便免去这个麻烦。
顾母原本还想着撮合江停风和顾小荞,听她这般说也庆幸自己没有乱点鸳鸯谱,不然两人见了该得多尴尬。
看来还得听阿楠的,这感情一事,还是由他们年轻人自己来决定。
顾母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去问顾三郎,“三郎啊,你和阿楚将买地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办妥了。”
“那明日官府的人要来量地吗?”
“婶子,不用量地。”楚暮放下筷子道:“官府直接批了地契,根本不用量地。”
有他三哥在,哪里还需要这些麻烦的程序。
“为啥不量?”顾母打破砂锅问到底,“去官府买地,不都是要量了在买的吗,你们咋这么快就拿到了地契?”
“这……”楚暮被问的一下哽住了,理由是啥他还没想好,混乱中,他只能胡乱编了一个,“官府的人说靠山屯太穷,这地都不值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致富的法子,他们也不想拘束着我们,所以便直接给了。”
“这知府听着倒是个好官。”
“可不是。”楚暮应和着他,随即看了一眼顾三郎。
知府是好官,但他三哥也不差好吧,虽然是为了完成故人的遗愿,但这也算是体察民情了吧!
而且他一早就打算等开春了,便找人来靠山屯办砖厂,开布坊,带着顾家村的人富起来。只是后来沈楠来了,将他的计划给打破了而已。
*
既然已经拿到地契了,午饭过后,顾三郎他们就开始着手去找人收拾建材了。
顾云郎在靠山屯许久,青山镇周边的人他几乎都认识,所以找个盖房子的一把手并不是难事。
村里人之前通过气,知道他们要动工了,只要是闲着的就都来帮忙。
沈楠选的地方是西山那边比较空旷的一个平地,那地方石子多还不上水,所以村里人并没有在那里开荒,但沈楠建的是油坊,那地方地势高,排水效果好,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三郎把和沈楠商量好的事给江停风说了,等油坊建好开始做工后,让他来负责销售这一方面的事,到时候两人五五分成。
油在古代是个稀罕物,大顺朝也有吃植物油的习惯,况且他有渠道,所以销售几乎没什么大问题,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江停风又补给了顾三郎一半建油坊的费用。
沈楠也是在之后的相处中才发现,江停风居然还以为和他一样的人是顾三郎。
“你没告诉他事情真相吗?”沈楠问顾三郎。
这事她自己说不太好开口,所以只能让顾三郎帮忙,但看江停风那个样子,明显还被蒙在鼓里。
“嗯。”忽然被问到这个,顾三郎有一瞬间的心虚,漆黑的眸子暗了暗,他看向沈楠,“你很介意吗?”
“不介意啊。”沈楠无所谓的摊摊手,“我就是想知道你咋没告诉他。”
顾三郎可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那我可以不说理由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顾三郎和沈楠之间的相处已经越发融洽了,在外人看来,她俩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可只有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懵着。
所以,此时顾三郎用类似撒娇的语气来说这句话,沈楠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十分有趣。
“是很难以启齿吗?”沈楠试探着问。
“不是。”顾三郎摇头。
“那是忘了?”
顾三郎又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那天私心里,他就是没告诉江停风沈楠和他才是一路人。
如今若是再说,那倒是显得尴尬。
沈楠见他着实不想说也不逼她,轻笑着道:“既然你不想说那边算了,她若是有心,自己会发现的。”
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说遮遮掩掩见不得人,可江停风神经大条,根本就没发现这其中微妙的事实。
转眼时间到了四月,靠山屯的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远远望去金黄一片,嵌在那翠绿的麦苗之中,倒也不失为一番美景。
油坊如今马上就要竣工了,盖房子的都是老手,方方面面都是按着她的要求来弄得,只是如今到哪里去找装油的容器,倒成了一件难事。
塑料壶倒是可以用,可那得多少才够。
她原本想的是用那种粗糙的瓦罐子,既能装东西价格又便宜,可她走访了好几家才发现,云阳府现在已经不时兴瓦罐子了,人都喜欢用陶瓷的,所以不少老式的大瓦窑都已经破败了,剩下小的,也没法接她们这么大的工程量。
按江停风的意思,拿陶瓷的装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差钱。可陶瓷贵是一方面,关键还不太结实,从靠山屯到云阳府路不平坦,到时候要是全都破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实在不行,我再开一个瓦窑?”江停风财大气粗的开口。
总不能就此故步自封,干等着吧。
“造这瓦窑并不容易,恐怕时间上来不及,除非油坊暂时不开工。”顾云郎道。
“那怎么办?”他之前还以为瓦罐子好找,所以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却不想如今倒成了个难事。
“大嫂,你是有什么意见吗?”沈楠见顾大嫂多次欲言又止的,开口问她。
见他们把目光都转向自己,顾大嫂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她缓缓道:“其实杜鹃娘家就是开瓦窑厂的。”
“她家那个不是早就不用了吗?”顾云郎问。
“是不用了,可如今瓦罐子日渐少了,陶的又太贵,她爹在年前又收拾了出来,前阵子开灶,刚烧出来一批。”
这事还是上次杜鹃来的时候说的,当时顾云郎在外头,顾母也还没过来,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她家那窑大,应该能烧你们说得那种大罐子。”
“你这孩子,有这事咋不早说,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愁得焦头烂额的。”顾母抱怨道。
“我一时给忘了。”顾大嫂笑着挠了挠头。
其实她也是怕被人说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心想着娘家的人,在农家,最忌讳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