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要抓紧裴照,眼下就有个上好的办法——
依裴柔对裴照的了解,若她在他卧病在床之际,陪侍在侧,让他醒来第一眼便能看到她,他必然会大为感动。
经了这几日修养,外加用了些秘药,她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缺一个出去的机会。
仿若天赐良机。
此时玄清仙尊闭关、裴照昏迷,又因那瘴源之事,整个宗门都颇为混乱。
裴柔费了些心思,便想办法从万药堂揽了给裴照侍药的差事。
如此侍奉了两日,裴照终于在第三日的午后苏醒。
裴柔心头暗喜,拿着药碗便上前去,一副惊且喜的神情。
为了能给裴照留下最深的印象,她特意妆扮了一番,淡妆素裹,眉眼含愁,仿若因担忧而伊人憔悴。
“师兄,你终于醒了……”
裴柔发颤的声音刚启,还没来得及多诉几句衷肠,便被裴照一把拉住手腕。
她心中暗喜,却在听得裴照口中低喃时整个人僵住。
“阿宁,阿宁……别走……”
裴照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可这点疼痛根本比不上此时胸口的闷痛。
“师兄,你认错了……”
裴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语调平静,仿若很担忧地问,
“我是柔儿,你……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柔儿……”
裴照怔怔地偏过头,在看清裴柔面容的一瞬,眸中是明晃晃的失望,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这和她预期的完全不同……
裴柔面容苍白了些,有些艰涩地说出准备好的话:“我听闻你受伤了……实在担心不过,所以……”
可她话未说完,便被裴照径直打断:“我见到阿宁了……在这次任务中,我见到阿宁了……”
他攥着裴柔的手腕,语调激动,“阿宁没有死,她回来了。”
这话宛若惊雷劈过,裴柔面露震色:“你说什么……”
“此番瘴源便是阿宁封印的……”裴照声调沙哑,“她变化很大,甚至不记得我了,可我仍一眼便认出她了……”
裴柔只觉脑中嗡鸣,仍不敢相信:“可怎么能确认,那就是阿宁师姐呢……”
“师兄,我知道你思念阿宁师姐,可那日我们都看到了,阿宁师姐明明……明明是跳下废渊去了的……”
怎么可能还活着。
裴柔试图分辩,可裴照闻言却大怒,用力将她甩开:“住口!阿宁是我看着长大的师妹,我怎么可能认错!”
裴柔内伤并未痊愈,被这样重力甩开,直接便摔在了地上,骨头仿若都要摔裂。
她心中大恨,却如何都发作不得,只能咬一咬牙,显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哀哀怨怨道:“师兄……”
而裴照看着裴柔,像是想到什么,腾然下榻,一把将她拉起来,却不是要安慰:“你不是一直说觉得亏欠阿宁,想要给她道歉吗……”
听得前半段,裴柔心中便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而接着后半段话果然令她心口一片寒凉——
“到时候你和我一同去找她,去给她道歉,将当年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裴柔被他用力拉着,对上他透着疯狂意味的一双眼,只觉讽刺又可笑。
误会?
当年的事,哪里是误会……
分明是蓄意谋之。
纵然动手的人是她,可若没有裴照的相助,乃至玄清仙尊的默许,她如何能那般顺利地做成。
纵然当时有秘法在生效,可那秘法并不能真的叫她操控他们的神智。
可以说,那件事分明是他们也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此刻却全怪在了她头上?
仿若受了什么影响,心头一股不知名的愤怨涌上,裴柔终于忍不住情绪,冷笑着道:
“师兄,你真的以为,当年的事是道歉就能过去的吗?”
“你别忘了,长宁有多喜爱那只野狐狸,而我们又对它做了什么……”
“当年长宁便想杀了我,此刻她只会更无顾忌……”
“师兄……”
裴柔眼眶通红,望着裴照的眼眸里是无尽的凄色,
“你是想要将我命赔给她吗?”
半晌沉默,裴照避开她的视线,言辞闪烁,“可你先前不是说,想要给阿宁赔罪,哪怕是死也愿意……”
像是意识到此言有不妥,裴照又补充,“你放心,阿宁忘记了很多事,当年的事她未必还记得,她未必……未必会真的想要你的命……”
话到最后,裴照自己都有些不信。
裴柔望着他透着疯狂的面容,看着那因病微陷的两颊,只觉得眼前人陌生至极。
她费劲心力想要抓紧的男人,竟是从来没有真正抓住过么……
为了讨得长宁原谅,他甚至想把她献出去……
这一刻,裴柔心头恨意翻涌,几乎要将理智尽数吞噬。
长宁,你死便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