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黎一剑未能解决卢松林,也惊了一瞬。他剑风撞在那透明钟罩上,反震的自己手腕发麻。那钟坚如山又柔似水,给他深藏不露之感,甚至无法估量这胖子到底有多少修为。
这胖掌门丝毫未见惊慌,在罩子里稳坐如钟,不紧不慢道:“是我莽撞,魔尊且收了剑,我们就当无事发生。”
苍黎压根没听,祸水剑一明一灭如同静静呼吸等待卢松林的破绽。
正僵持着,那小徒弟回来了。
卢松林睁眼,胖乎乎的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圈。
他在徒弟身上放了母子符,合掌就能连小徒弟也罩进去,起码能抵挡一二。然而圈画了一半,见苍黎根本没有拿他的小徒弟做威胁,卢松林有些意外,想了想,撤了钟罩。
他撤钟罩,苍黎手中的祸水本能而刺。
这胖子压根没有动,也没有挡,更没有打回来。
沈湘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凤鸣朝阳!”
黑旗应声而展,如深不见底的黑潭,幽幽夹带着肃杀死气和凤凰低低的警告长唳,从卢松林眼前飘过。
苍黎啧了一声,祸水剑走偏,击穿了大殿雕梁上的一条金龙之眼。
再看时,沈湘气喘吁吁,即将断气般趴在地上,颤抖的手中抓着一杆残破的旗。那旗如同战场上斜插在烈焰中的败将之旗。
死气沉沉,观之令人心中发堵。
卢松林看沈湘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苍黎收了剑,皱眉将沈湘拉起来,沉声斥道:“不自量力。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觉悟,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沈湘苍白着一张脸,上气不接下气道:“卢掌门拿出了诚意,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真诚以待,他这么做了,我们就该停手……我只是怕你不懂道理,不知收手。”
苍黎仿佛在听天方夜谭,看沈湘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
沈湘:“你不懂……因为思绝楼没教过你。苍黎,你现在不是思绝楼里的杀手,也不是轻易取代了路随霜被魔界之人觊觎试探的魔修,你是一界之主,正经的。所以,你得考虑大局,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在魔宫大殿之上,杀仙界的掌门。何况……还是个千年大派的掌门。”
“我就是杀了又如何?”苍黎果然没消了杀心。
“掌门岂是那么好杀的?你与他以命相搏,两败俱伤。若是他死在这里,仙界必然要来诛魔,魔宫上下愿意随你一起迎战的又有多少?这是必死局!”
沈湘愿意跟苍黎讲道理,就是因为她发现苍黎这个人是能听得进道理的。
但她这番道理,着实让卢松林惊讶。
卢松林从袖中拿出一块方盒,放入了沈湘手中。
“这是千炉才炼出的一颗护心丹,给夫人压个惊,也表本门的诚意。”卢松林道,“仙魔两界人多口杂,我不知魔尊想走什么样的路数,将来如何不好说。我们古月派从来都是站在中间,左右不沾,和气为上。”
“我懂得。”沈湘收起丹药,谢过卢松林。
卢松林又凝出些修为来,示意沈湘伸手。
“冒犯了。”他又将修为给了些,说道,“就当是刚刚我止不住医治之心,贸然要给魔尊切脉赔个不是吧。”
苍黎面无表情,看起来似乎没有领情,但他收了祸水,表明了态度。
卢松林道:“我大约明白魔尊为何动剑,僵持之中,我以为魔尊会拿我这小徒弟开涮,是我心小了,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卢松林饶有兴趣的看着苍黎:“一界之主,代表一届的气运。路随霜走的路子,平易近人,恩威并施,与仙界交流有无。只是后来突然转了运,他也因丧子心魔难消又失了魄力,魔界走入了僵局……实话说,千山派的喜宴上,我当时并没有看好魔尊能超出路随霜,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
他对沈湘说:“魔界往后走什么样的路,就看魔尊和夫人了。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谈吐眼界心胸和本性,都非常人可比,还望夫人不要被身份所拘,走得长远。”
“卢掌门慢走。”沈湘礼貌送客,心中对卢松林的为人有了判断。
“对了……”卢松林捧着肚子又转回身来,“你瞧我这个毛病。夫人要是身体不好,不妨去凡界找些通阴阳的高人看看,他们不挨仙魔,即便夫人魂魄稀薄,也不会被嘲笑,更不会被两界其他人知晓。”
说完,卢松林带着徒弟踏云飘然离去。
离开了魔界,小徒弟问:“师父为何把千年的灵丹都给了魔尊夫人?”
“师父活了多久了?”
“三百一十九年。”小徒弟伸指头算。
“我们古月派能屹立不倒,从未卷入过争端,是因为什么?”
“您有一双慧眼。”
“没错了。”卢松林拍着肚子哈哈笑道,“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啊!”
“可师父不是最爱多管闲事吗?”小徒弟道。
“没错,没错。”卢松林道,“所以师父手痒,把那灵丹送人咯!”
苍黎开了结界,笼住了鬼沾和沈湘后,他伸出手,要沈湘交出东西。
沈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