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
报应来的太快,他才用日后再说敷衍过别人,转眼间就轮到自己被敷衍,于是路上那个问题再度闯入他的脑海。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太宰治习以为常地趴在森鸥外肩膀上,下巴抵着男人的肩膀,习惯性地去够对方手里的包装袋,从某一日他和森鸥外闹过不愉快起,森鸥外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有趣的东西。
德国产的古董八音盒、天文钟、单边望远镜……每次都不重样。
渐渐的,他就有些期待森鸥外每天回来。
太宰治会在森鸥外进门前十分钟的时候把壁钟的弦调紧,时间一到,那只黄铜小鸟就能一下一下跳出来蹦跶。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最近他的监护人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就拿他从扶梯上滑下来这事来说,一开始森鸥外根本不会限制他的行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这两天,他恍然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不觉变成了想做什么,就不让做什么。
还有无聊透顶的寄宿学校——他发誓森鸥外是他见过最狡猾的坏家伙,和津岛议员不同,这人从来不会直接要求他做什么,而是用更加不着痕迹、更加恶劣委婉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标。
太可恶了,他想着想着,便牙痒痒地探出爪子。
“……不要玩我的头发。”
森鸥外无奈地捉住那只在他发尾作乱的猫爪子:“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他抱着的软团子僵了一僵,又伸出另一只没被抓住的爪子去绕他的头发,很是警觉地直起身体:“如果是学校的事情,事先说明,我接下来的陈述并非偏见,实在是那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比金鱼还要愚蠢……”
“不是这件事,谢谢,你提醒我了,上学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森鸥外晃了晃手里包装精美的绸布袋,嗓音柔和:“以后我不会带东西回来了。”
他并非出于心血来潮做出这个决定,事实上,成为太宰治的饲主是个非常、非常、非常愉快的过程。
太宰治一个聪明而又精致的孩子,即便性格恶劣了一丁点,也丝毫不减损他的可爱,如果他的同事岛崎藤村也能体会到他的乐趣,之后势必不会再嚷嚷着要去和年轻小姐约会。
只是战事越发吃紧,整个国内的经济形式越来越差,物价飞涨,横滨这种大都市都凋敝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一盒巧克力的价格是九十五元。
一克黄金的价格一点四七元,港口黑手党下级成员的月薪是两元,内阁总理大臣的月薪是六百元,森鸥外时任陆军省军医总监,军衔为中将,明面上的薪水,一个月仅有五百元。
他去年年底刚刚从柯南道尔手中买下了这栋公馆,平时还有乱七八糟的应酬和开支,司机、管家、佣人……等等都等着他发薪水,本来以他的收入应该毫无压力才对。
如果把太宰治比作猫,那一定是只娇贵到让人望而生畏的猫,每根猫毛都比黄金还要贵重,衣食住行无不挑剔,在太宰治的要求下,森鸥外又请了三名佣人。
再加上小朋友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到月末的时候,银行的雇员来找他清点账单,森鸥外才意识到这只猫有多费钱。
森鸥外向太宰治宣布完这个对猫猫来说属于噩耗的消息,难得有些愧疚。
[要是修治这时候提什么要求,就算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平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怀里,反常得有些诡异。
森鸥外停住上楼的脚步,低下头。
太宰治正用一种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意料之中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应该就是“你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半晌,如同雪捏般的精致人偶冷不丁地歪了下头,冷漠地开口。
“所以,你又养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