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太疏忽了。
这句话森鸥外说得真情实感,毫不作伪。
本来以为是个漂亮的精致人偶,锦衣玉食地好好养着就行,却不想是太宰治是一颗连打磨都不用的钻石,稍稍擦拭就能显出夺目璀璨的亮,他倒没因为小孩折腾出这一出而感到恼怒。
恰好相反,太宰治这点狡黠的心思都可爱得犹如法式点心上的糖霜,轻盈而又甜蜜。
他来圣玛丽亚号之前自然去旧宅看过,那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太宰治在里面呆了两个月,原本的主卧变得乱七八糟,一片凌乱。
森鸥外去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看过了现场留下的痕迹,最后不得不惊奇地承认,那群绑匪能突破守卫闯进来,居然是有人指导。
他站在窗边,将那位不知名的幕后黑手的手笔一一还原,越还原越好笑,整场事件缜密又透着疏漏,拙劣算不得拙劣,却在一些微末地方显着些稚嫩,最后得出的人选只有一个——他又顺着留下的痕迹往前走,那些痕迹一路通向厨房,又折返了回来。
一对比,厨房里,他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进口糖果少了一袋。
森鸥外瞥了一眼太宰治的和服衣兜,里面不规则地鼓起一角,显然拿走的糖还没来得及吃完,他本来打算象征性地警告一番,一想小孩偷溜之前还要跑去抓把糖,顿时又忍俊不禁起来。
这还怎么生气?
所谓的警告自然全部咽进了喉咙。
“修治要是喜欢这个牌子的糖果。”森鸥外抱着小孩走下邮轮,穿着制服的司机早已拉开汽车后座的车门:“我再让人送些过来,喜欢什么口味?”
由于打仗的缘故,这个国家商业一片凋敝,物资很是缺乏,西洋那些新鲜玩意便显得愈发稀罕,那些包装漂亮的糖果偶尔会出现在东京最昂贵的橱窗里面,而这两个月,太宰治可以拿糖球当弹珠扔着玩,放在以前想都想不到。
津岛议员自然不可能购买这些价格不菲的糖果。
这也是他跑路之前去抓把糖的原因。
以后大概率要吃不到了。
太宰治一言不发的爬上汽车后座,转过身,脸冲着窗外,只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车窗倒影里,小孩那张漂亮的脸露着藏都藏不住的恼怒,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应付森鸥外,他很清楚,自己这次是自作聪明,自发跳了火坑。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离森鸥外远远的,太宰治自然不会说自己有什么不好,于是外面那场雨便愈发碍眼起来。
这种恼怒的心情竟然渐渐把他对森鸥外的害怕都压过去了。
汽车驶过一个路口,向左拐了个弯,道路愈发开阔,两旁伫立着高大的光叶榉树,树叶被雨点打得扑簌直响,不同于横滨其他地方的日式民居,这处地方更多的是红瓦白砖的西式洋房,干净气派,一看便有人专门打理。
“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森鸥外放下手头的文件,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当然,之后你和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