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小景手里抓着林惊鸿的断臂,以及小景亲口承认是他把林惊鸿的手臂扯下来的之后。
沈清源更加坚信,小景和罗素玄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
遂抬手一剑,就将小景捅了个对穿。
如今回想起来,沈清源顿觉羞愧至极,这七年来,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林景。
早上起来早读时,下意识就往旁边看,可旁边总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景刚死的头两年,沈清源一直没缓过来,每日起来时,发现林景没有在早读,都会下意识去净室寻他。
可往往才起身,又猛的想起林景不在了。
在练剑时,沈清源也会时常想起林景。
想起自己在练剑时,林景一般都会站在廊下观望,等沈清源停下时,林景就很适宜地递过来一杯茶水,还会笑着说,师兄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
那茶水也总是温的,一年四季都是温的,不管冬日有多严寒,林景给他递来的茶水,永远都是温热的。能一口饮尽的。
从前,沈清源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毕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是后来,他无意中喝到弟子给他倒的一杯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嘴唇,烫烂了他的舌头,烫痛了他的心。
沈清源才猛地想起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景总是那么温柔的,对任何人都很细心周到。
沈清源不知道,林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停下时,就能及时给他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也许,林景在那些个寒冷的冬日,站在廊下,一直用灵力暖着手里的茶杯,以确保里面的茶水一直是温热的,最适合一饮而尽的。
分明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根本就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当初沈清源想明白时,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站在林景从前住过的净室外面。
暗夜中熬红了眼眶,在四下无人时,才敢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沈清源哽咽住了,他不知道原来的林景还会不会原谅他了。
眼下却只是在想,小景能不能原谅他。
“师尊,弟子想……想去看看小……不,想去看看常公子,求师尊准许!”
语罢,沈清源就重重叩首,额头哐的一声,砸在了青石地砖上。
越无尘长叹口气,许久才道:“他才刚睡下,等他明日醒来,你自行向他赔罪罢。”
他抬头望天,天色也快亮了。
知晓沈清源也受了不轻的伤,又跪了足足一夜。
待回山时,还要受门规责打。怕是一时半会儿经不住如此磨锉。
越无尘索性就让他先行下去休息,还给了他一瓶丹药。
沈清源双手接过丹药,说了句“多谢师尊”,而后又摇头道:“是弟子错了,弟子不该随意向一个凡人动手,弟子甘愿受罚。”
如此,越无尘也没再说什么。
才转过一个弯,迎面就遇见了林墨白。
看得出来,林墨白在外头等了他很久,发丝和肩头都落了一层露水,显得微微有些濡湿。
如果越无尘没看错的话,林墨白把此前的衣服都换掉了,此刻穿了一身蓝到有些发黑的锦袍,正单手束在背后。
明明自己的弟弟还在生死间徘徊,林墨白却是有那闲情逸致,把弄脏的衣服立马换掉了。
见越无尘来了,林墨白这才上前几步,拱手道:“多谢越宗师出手救我二弟性命,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越无尘道:“现在对他来说,他并不是林景,只是常轩。莫说他前身是本座的徒儿,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本座也会救他一命。”
“他不能是常轩,绝对不能是常轩!”
林墨白蹙紧眉头,满脸复杂地摇头道:“在南阳这个地方,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常轩?越宗师有所不知,常轩此人身家并不清白,名声极差!我二弟那么高洁的一个人,如何能被这污名所累?倘若来日,小景恢复了记忆,我二弟林景又重新回来了,他要如何承受这般恶名?”
“还有我弟弟惊鸿,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过那件事!事后他病重,缠绵病榻许久,几次在生死间徘徊!”
“他是我耗费了无数心力,不惜一切代价,才保住的弟弟!”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照影,我不能再失去惊鸿了!”
“还望越宗师能继续隐瞒惊鸿,不要告知他真相!”
林墨白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低沉,神色复杂且满眼悲切,连声线都有些颤抖:“我知道惊鸿从小到大都很任性,他并不乖巧懂事,哪里都比不过林景,可惊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并没有任何坏心!”
“越宗师此前对他闭门不见,好多次冷脸相待,惊鸿都有所察觉了!”
“如果……如果惊鸿知道了,当初是我们联手杀死了他的双生哥哥,那么惊鸿……惊鸿一定会杀了他自己的!”
林墨白陡然提了个音,在夜下显得十分凄厉惊恐,他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扭曲了,一层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愁思,迅速覆盖了他整张脸。
“我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弟弟的痛苦了!再也无法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