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幸运的是,人总可以选择记住什么。
“下来吧,上边儿冷。”
凌北野微微眯了眯眼睛,屋檐之上的月色太过灼人,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睁不开眼。
茗澜只愣了愣,飞身下了屋檐。一下去,凌北野先是闻到了她身上那一股子酒味儿。
她那一双眼睛里,不坐勾人之态时,总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看谁都带着傲气。
他和她这么相配,大约是某些地方相似吧。
茗澜的脸是瓷白色的,那种极其纯粹的通透,让她显得更加冷艳。可此刻由于喝了些酒,面颊上染上些难以察觉的红晕。
凌北野看她这幅要强的模样,总想要低下头亲上一亲。
他再一晃眼,又看到了茗澜耳边那一颗要了命的痣,只不过,那痣褪了红,变为了深紫,更显得几分妖异。
他移过眼去,掩饰性的咳了几声,对她,他好像总无法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良久,茗澜都没有说话,只低头看地上。凌北野知道她约莫是大了胜仗,回去还吃了敗亏。
他指了指远处的树。
“我十岁的时候就被封为东齐王了,我那个时候个子矮,怕狗,偏偏又喜欢一个人在一处玩儿,被宫中的斗犬吓到了树上。
可我怕被人看到这次孬种样子,又怕跳下来摔了腿,在上面足足呆了五个时辰,腿都蹲麻了。我皇兄,便是凌北萧后来抱我下来的。
本我是感激不尽,长大了才知道,他一开始看到了我上树,只不过想要看我笑话,五个时辰之后才回来抱我。最后还留下一个贤良兄长的美名…… ”
凌北野扯了扯嘴皮子。
茗澜才算说话:“还以为你要讲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原来不过勾心斗角而已。还有没更倒霉的?”
凌北野垂下眸,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母亲,问了问:“那紫青可还好用?”
他说的是顾念说教,送给茗澜的那把。
茗澜只含糊其辞:“嗯。”
“那是我母亲修华的。母妃让我刺杀皇兄,一切机缘都恰好,我偏偏下不去手,剑在离凌北萧胸前三寸位置停了。
母妃不得不自刎谢罪,我那个时候十四岁,便开始随性军队四处征战,父皇也死在那一年。师傅说我必须要打仗立功。
不然凭我和母妃犯下的罪过,皇兄轻而易举就能处置我们,必须要让天下人都看到我……我怕死,更怕悄无声息的死,不明不白的死。所以在军队里,比任何人都要认真,这辅王我一做就是十七年。”
凌北野的语调无悲无喜,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毕竟阅尽千帆,终能笑对。
茗澜莞尔:“东齐王还有怕的么?”
她仔细想想,他是有了。
茗澜知道,凌北野的童年不尽如人意,他有那么一个强势的母亲,被迫参与龙争虎斗的王位之争。
可他也挺过来了……
戏本子里,这个时候总写佳人才子互诉衷肠。
但是茗澜听了凌北野的故事,倒不想落泪……约摸着她就是个冷血动物。
只是她真心佩服他,一人便能走过自己的大半辈子。
“凌北野……”茗澜忽的开口,轻轻启了朱唇,便再无其他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