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是他的外家,新兴的外戚势力,一个年轻气壮的外戚,执掌皇宫禁卫军的虎贲郎,必定是小太子与蒋贵妃最信任的对象,得罪不起。
大族长躺在床上,睁着眼,窗外日月翻转,从满天星辰到远山处橘红一片,鱼肚白爬上房顶,整整一夜,大族长没敢合眼,一合眼,那个会扑在他膝上撒娇的女娃娃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哭诉他的冷血无情。
终于,在太阳照过小院的黄竹林,阳光洒到阴暗潮湿的暗处时,他猛地闭上眼,对着屏风后跪着的夫妻道:“就当就当是没这个女儿,送给蒋家了。”
他和夫人娇养宠大的孩子,被她祖父当做礼物,送给未来太子的外家结“善缘”去了。
最近他常梦见女儿,梦中她低头长发盖着大半身体,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呜呜哭泣,他叫她,珍珠啊,她慢慢抬起头,头发散开,竟然是满身血迹,脚下空荡荡的。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
“见过表哥,”左民尚书话还未说完,隔着三丈远,谢圆带着谢家二房的五姑娘过来了,打断了左民尚书。
佘舟野挑了一下眉,颜色浅淡的眼眸无波无动地看过去,谢圆,没有禁足。
不管是因为她有本事说服谢家家主把她放出来招摇,还是谁帮了忙。
谢家,都已经不太听话了。
谢圆微微错开半个身子,行了个礼,露出身后忐忑的谢家五姑娘。
左民尚书本来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一听到表哥二字,眼眸微怔。
除了公主能叫佘首辅一声表哥外,只有谢家的姑娘了。
谢五姑娘肖父,长脸,高鼻,大眼睛,鼻尖一颗小痣,性子儒懦。左民尚书看到那颗痣一眼就认出是谢二爷的孩子,那位虎贲郎的未婚妻。
这两个人所为何来,众人皆知。
谢圆行一礼后道:“未曾见是左民大人、仆射大人,失礼。”
“小女子欲与表哥说些家常话,左民大人、仆射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谢圆嘴角微微上牵,目光却冷淡。
蒋家姑姑的孩子马上就要做太子了,一个小小尚书,也敢在太子门前蹦跶。
贵妃娘娘与蒋二公子现在怕首辅大人两分,等太子一定,不久太子登基,尚书大人不会真以为,首辅大人往后也压得住他们吗。
谢圆笑中冷哼一声,轻蔑撇他。
自从被表哥轰出来,遣送回谢家那天起,她一直在找机会,母亲如此没用,她还是得靠自己,自己为自己谋划。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个机会,蒋三调戏公主和那两个小贱人被抓。
人是佘舟野送进去的,不管谁来带人走都没用。蒋家就把主意打到了佘舟野的外家谢家身上,希望谢家出面周旋。
谢二伯拉不下脸,又舍不得到嘴的蒋家姑爷,就推了自己女儿出去,希望佘舟野看在表兄妹情意上,网开一面。
但偏偏谢五姑娘又是个腼腆儒懦的性子,外男面前不敢说话,似个没长舌头的哑巴一样。
谢园本来已经被禁足在风荷院了,听嬷嬷传回来的消息,立时毛遂自荐,谢家家主考虑再三,才有了她解禁出来参加簪花小宴的机会。
“左民大人?可以吗?”
左民尚书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的首辅大人,脸色铁青地撑着膝盖起身,钱仆射搀住他手臂被他拂开,一甩袖子:“哼!”
谢圆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忍不住想,只要表哥不再是说一不二的首辅,只要她这次将蒋家的事办好,得到三公子和贵妃娘娘的赏识,就是得到大皇子赏识。
到大皇子登大寳那天,表哥、白小贱人还有谢九那个浪蹄子,总会落到她手里。
这样想想,真是让人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