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飞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後。
“俊钦不知。”本以为阮云飞打算回房歇息,自己送他回去,也顺便看看侄儿,哪知他竟然转回了大厅,一到大厅,就叫他跪下。纵然他不明所以,也只得跪下了。那人坐在他对面瞪了他一阵,就起身往外走去,直到现在才回来。
这期间他也想过原因,难道是因为他替魏靖恒求情而被大哥记恨在心,才被勒令跪在了这里?恐怕事情没有这麽单纯,光是如此,大哥是不会变脸变得这麽厉害的。当然,他也并非完全猜不到大哥的心理,只是他不愿往深处想,能躲一时算一时,能静一刻算一刻。
果然,阮云飞一踏进门槛就和他细算起来:“我问你,这一身武功是谁教你的?”
阮俊钦垂着头,他真希望大哥永远不问他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他绝不会回答的:“大哥,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阮云飞的脸一下就黑了,只见他一下把住他的手腕,没一会儿便甩开了去,冷冷地说:“你知道你的身体被这邪门功夫毁成了什麽样子?!”遂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地,“现在回头还不晚,俊钦!”
阮俊钦缓缓抬起头,看见大哥一脸疲惫,知道他刚才被汗青的态度所伤,如今又为自己操碎了心,他心中愧疚,但有些话不能不说明:“大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知道什麽是对什麽是错,也知道一意孤行会是什麽後果。但我恳求大哥不要太担心了,俊钦不会有事的。我是阮家的人,自然该替阮家出一分力,不能什麽事都让大哥担着。”
阮云飞心里颇为感动,但还是虎着脸不赞同地说:“俊钦,我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凡事都想帮着大哥,不想让大哥一人受苦。但是不管多辛苦,这都是大哥的职责,而且大哥不像你,大哥扛得住,你一个小辈就别参合了。我知道你想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甚至恨不得能够光宗耀祖,但你必须量力而行,不能透支自己的生命。你能好好的,就是对大哥最大的支持,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看看你三哥,难道你想变成你三哥那副样子?”
阮俊钦垂着的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大哥从来没跟他说这麽多,他的确是担心自己吧,他也想浪子回头,只是他已经走得远了,早就看不见岸,“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哪怕就是透支生命,也要首当其冲,做一回阮家的中流砥柱。俊钦宁愿死,也不肯当窝囊废,大哥,你就成全我。”
虽然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阮云飞作为大哥,应该感到欣慰才是,然而他却一脸难以熄灭的怒火:“不要再说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说完拂袖而去。
刚出门不久,他又去而复返:“以後别弄那种汤了,我要吃清淡点的。”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遂大步离去。
那人虽然走了,但阮俊钦仍然跪在那里,似乎没有起身的欲望。
这也许就是踏入不归路的感觉,当初哥哥们是否跟自己一样绝望?这绝望说不出口,更无法用其他方式宣泄。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也许是出於命运的逼迫,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选择。
有时候,他会觉得恐惧,不知自己以後会是什麽下场,生不如死?还是死了都不能解脱?他害怕这样的结局,明知自己承受不了,却仍要义无反顾地向这个结局走去。俗话说,一个人最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临死之前的痛苦和无望。‘一旦破身,万劫不复’,他的亲人已经摔下了悬崖,尝到了地狱之苦,而他也离此不远,走到了无法挽回的边缘。有时,他甚至期望,和哥哥们同处地狱,煎熬在一起,而不是孤单地面对不祥的阴影。他虽然从不曾去过天堂,但也明白那一刻的来临就跟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无异。也许这一切都是报应,他曾经害了六弟的报应。
“在想什麽呢?”万籁俱寂里,突然响起一把沙哑的邪恶的嗓音。
少年头也未回:“我在想,你什麽时候才教我更厉害的武功,让我有点真本事。”
那人笑呵呵地:“不急,不急。”只听他揶揄着,“我是你师傅,你是我徒弟,我不教你又教给谁呢?虽然我这门武功有速成的特质,可也不能一蹴而就。你还是耐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