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玫啧了一声,走过去,为他按摩肩颈放松。
祝玫问他,“肩周炎还发作过吗?”
陈逢时道,“最近下雨天就会有点痛,但像之前那样倒是没有。”
祝玫道,“你让Marina也学着点,不然你痛起来怎么办?”
陈逢时瞥了她一眼问,“你教她?”
祝玫道,“那我怕她这辈子也学不会。”
陈逢时道,“正德医馆的老饼还在。”
祝玫“嗯”了一声,说,“这不是怕你在国外的时候发作么?”
陈逢时听了,想说什么,但没说。
知道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拨了免提,去应付他爸。
说的是业务的事情,说完就挂,毫不拖泥带水。
挂了电话,陈逢时又给人力总监拨了个电话道,“有个朋友的女儿要来实习,你安排一下,简历一会儿我发给你。”
说完挂了电话,轻描淡写道,“按摩的报酬。”
祝玫说,“我已经给她安排了一家广告公司了。”
陈逢时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又继续靠回沙发上,不理她。
祝玫没再说话。
看着陈逢时,她忽然有些恍惚。
有个念头,曾被她无数次地惦念着。
她觉得爱情这件事,这辈子可能已经错过了,往后也不会再有。
陈逢时感觉到她的分心,问她,“在想什么?”
祝玫回神道,“没什么。”
陈逢时道,“说。”
祝玫说,“只是在想,普通人找工作太难了。211都不值钱了,可是每年双非毕业生那么多,这些人怎么办?”
陈逢时说,“除非证明自己足够强悍,能够适应社会的法则,否则,学生时代的竞争劣势和出生时候的不平等,注定平庸的人无法适应丛林法则。”
这话很犀利残酷,却也是事实,祝玫说了声是。
陈逢时又道,“这和婚姻是一个道理,婚姻就是利益交换。而爱情不一样,生物性决定了冲动是随机的,因为我们尚未掌握基因配对的奥秘。”
祝玫又应了一声。
陈逢时接着问,“所以你能和那个前男友同居,为什么不能跟我谈个恋爱?你刚刚在想他吗?”
祝玫说,“没有在想他。”
陈逢时握住了她的手,被祝玫抽走了。
她把他的手拨开,让他放回身前,她说,“做你的情妇太辛苦了。”
陈逢时纠正道,“是情人。虽然我并不认为情妇是贬义词。而且,你敢说你对我没动过感情么?”
不敢。
当然是动心过的,否则谁会这么配合他?
只是不多而已。
不用拿起,也不用放下。
这种尺度,她尚能应付。
其实女人都是很傻的,一旦交付一颗心,就会全身心的投入,沦陷其中,期盼获得更多。
不像男人,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逢时说,“我对你不是冲动。”
仿佛是有读心术一般,陈逢时总能回答她未说出口的话。
“如果是冲动,你不值得我浪费那么多时间,手把手教你,离了职还帮你,我的时间宝贵,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一个对我而言不重要的人身上。”
祝玫深吸了一口气。
不够的。
她没有足够的筹码上桌同他博弈。
她怕输。
一个必输的结局,她看得到。
对于人性,她不允许自己抱太天真的幻想。
她为他放松头部。
两个人都不说话。
陈逢时过了会儿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当佣人?”
祝玫没回答。
陈逢时自顾自道,“小时候有一次,看到琼妈给我爸推背,两个人很亲昵的调情。我爸和我妈就从来没有那么亲密过。我爸那时候很爱琼妈,所以偏心我四弟,你是知道的,我当时就想,不爱我妈,为什么要生下我和我哥呢?后来他和琼妈离了婚,又找了现在这个,比我都小,两个人如果生一个,得比我哥的儿子都小一圈了。”
“我哥过年的时候回来同我和我妈吃了一次饭,他这几年一直在做慈善事业,我本来想扔个基金会给他,可四叔五叔六叔七叔一起反对,我爸也不为我说半句话,最后只能作罢。”
“我哥这次带了个嫂子回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和他先前那段联姻里的状态,完全不同。嫂子只是个普通人,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我哥自愿放弃了家族的财产继承权,只是每月家族信托会按照前一年度的物价指数,给他一笔生活费,不多,基层员工的水平,从此以后他就和陈家没有关系了,我其实挺羡慕他。”
祝玫说,“真给你过他那样的生活,你也会觉得无聊。”
陈逢时说是。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安安静静的,陈逢时同她说了会儿闲话。
陈逢时的个性,让他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朋友可以聊这些。
他难得说起了他母亲,“她组建了新的家庭,一直过得很好,我也不忍心去打扰她。我爸那些烂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可我觉得,只要我出现,她又会想起那些不愉快。其实,在她眼里,我也是一笔烂债。”
祝玫听着这话,心里一抽。
她很想安慰他,可她没有那么做。
同情和感动无助于解决他们这段关系的困境。
他说,“有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出生?后来想明白了,可能陈家就缺我这样的天选打工人吧。”
陈逢时的话语里带着自嘲,但祝玫笑不出来。
跟了他足足六年。
职场规矩,是他手把手教会她的。
而他不能与人说的心事,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同她倾吐一二。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或许未来,他有了更喜欢的女人,也会一遍遍的诉说。
心上会结痂,时间会让那些伤口愈合。
然后,他继续在他的金钱帝国里,做他孤独的太阳王。
陈逢时说,“今晚睡客房吧,明天一早我就约了人,你陪我,晚上在维尔庭酒店有一场晚宴,反正你都要离职了,早点找下家,如果真不想回瑞珂,明晚几个商业公司都有人来,你可以看看。”
祝玫应了声,“好。”
祝玫在香薰机里,放了点能够让人舒缓安眠的薰衣草精油。
精油的味道散在鼻尖,散落在空气里,也散落在,无边夜色的寂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