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报到胡其敏那里,胡其敏说,陛下有命,一定要保证吴世杰活着。于是狱中加派了人手严加看管,好让吴世杰能一直这样活下去。
吴闻茨还记得吴世杰这个名字,但却总是把韩佑认作吴世杰,韩佑只好耐着性子跟他反复说自己是韩景略。
吴夫人拿自己痴傻的丈夫没有任何办法,再加上一直见不到儿子,在新年的第一天也病倒了。曾经到了年节便门庭若市的百顺街吴府,今年第一次这样冷清。
反倒是从初二开始,就一直有人排着队到韩府拜访送礼。韩三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大场面,被吓得手忙脚乱,幸好有芸娘帮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皇帝有意立夏司逸为太子并授韩佑太傅之职的消息悄悄在京中流传,舆情又一次把韩佑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他并不作解释,任由人们背后去说。
到了上辛日那一天,韩佑才又见到了夏司言。
正月上辛日祈谷,是一年中最要的祭祀。韩佑还在宫里的时候就看到皇帝一直在为这件事情作准备,当时夏司言还跟他开玩笑说祭天大典前三天要斋戒禁房事,让韩佑先跟他把那三天的份给做了。
这些过往的细节悄悄埋在记忆里,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刺痛一下他,他来不及防御,也无处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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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太高太远,典礼的流程又极其繁琐复杂,韩佑和其他官员一起站在大祀殿外的广场上,根本看不清皇帝的脸。
太常寺根据典礼流程奏响乐章,人人面容虔诚,持心致洁,行礼合宜,以求上格神明,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然而跪在神位前的夏司言却在离经叛道地想,这个时候若是向上天祈求让韩佑回到他身边,不知愿望能否实现。
今天太忙,而且人又很多,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一直围着他,他连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一眼韩佑的机会都没有。
已经六天了,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留在京里”是韩佑作出的最后的让步。夏司言原本想着只要韩佑还在他身边,他就有办法把人哄回来。但是韩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得让夏司言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失去他了。
祭祀大典之后,除了元宵节宫宴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正月十二是夏司言的生辰,也就是万寿节。
景帝时期曾经由于国家财政困难,下令废除了百官进献寿礼和大摆宫宴的传统,但是生辰前几天官员都要递祝寿的折子进宫以表心意。
韩佑的折子是在正月十一才交到皇帝手上的,皇帝知道韩佑不会写什么其他的话在里面,内容一定端正严肃、格式一定精确严谨,可以拿去当贺表的范本。但他还是从到尾仔细看了,好像能从那一笔一划中回溯出韩佑写它们的样子。
之后的日子,韩佑都如这封贺表一般端正严谨。元宵宫宴上向夏司言敬酒的时候,从目光到语气都是恭敬而陌生的。
冯可去传话,说陛下请他宴会后到暖阁坐坐,他说自己身体不适,还未等到宴会结束就走了。
但身体不适并不是借口。
跟夏司言说话的时候从胃部发生的钝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加深,最后痛到他直不起身,是被李恬扶着回到家的。
袁征受命来韩府看他,他问袁征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缓解思念之苦,袁征说皇帝也问过这个问题,但相思无解。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从分离的煎熬中回过神来,北边发回的战报就让他们无暇顾及自身的痛苦了。
十五日前,北昌秘密向百洄称臣,百洄出兵帮北昌攻打昭国。上辛日那天,百洄凌晨突袭,北征军惨败,俞嗣献的大儿子战死沙场,菖州三县失守。
夏司言准备用来跟百洄平等对话的巨炮尚未建成,百洄已经兵临城下。
正月十九的例朝上,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主战派认为百洄多年来盘踞北方虎视眈眈,正是因为有他们撑腰北昌才敢屡屡进犯。百洄把北昌国当作投石问路的石头,探清楚了虚实终于自己下场。
而主和派则认为百洄国攻打昭国是因为昭国在与北昌的作战中过于激进,使北昌面临亡国之危。本来北昌作为百洄和昭国之间的缓冲带,多年来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维持了微妙的平衡,但是昭国的猛攻打破了这一平衡,使百洄感到威胁。
百洄国不论国土面积还是军事实力都超过昭国很多不假,但长线作战始终是百洄军绕不过去的困境,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兵扎营,给昭国以喘息的机会,主和派认为这是可以用温和的外交手段解决争端的信号。
然而一开始北征军赢得太顺,这次的失败被人们归咎于百洄的狡猾突袭和俞嗣献的偶然失误,再加上数以万计的昭国士兵折损战场,复仇的情绪在民间高涨,主战派最后赢得了这场辩论。
二月初,镇西将军章舟翰率军二十万赶去北境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