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念足够深重说不定可以将那个人的魂魄招来,生不能相守,死能相见他也知足。
“那几缸睡莲快开了,我亲手种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看看,”梁徽自嘲地扯扯嘴角,“我不好,花还是好的,可以来看看。”
他刻得眼睛有些疼,红血丝更明显,稍趴在案牍上,很珍重地碰了碰那玉像的手指,仿佛牵手:“前日我去看太傅了,茶水、香火都足,你放心。”
早在两年前梁徽便重审了先东宫的旧案,还祝氏一脉清誉,启用祝门门生,并奉太傅为大梁尊师,命史官撰记,留名青史千古流芳。
彼时他甚至很自私地想将为太傅平反之事拖一拖,看看这样那个人会不会回来质问他、谴责他、催促他,可是他舍不得、也不敢再惹他生气了。
梁徽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同他的神明商量:“我、我不知道有什么我还做得不好,你托个梦告诉我好么?”
他用有些委屈又不敢委屈的语气说:“你好久都不来我梦里了。”
“来梦里也不可以吗?”梁徽拨了拨工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五之尊又变回了冷宫那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儿,近乎乞求喃喃,“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看一眼也行啊。
“还是……你真的已经把我忘啦?”
“别忘了我行吗?”梁徽问。
“算了”,他掩下失落的眉睫。
他本来想要的很多,想要祝知宜记得他,想要祝知宜原谅他,想要祝知宜回来,但最后又只剩下一个愿望,“你平安就好了。”
第72章 以祝知宜为镜
石道安以前就说过他什么都想要,果然,贪心受到了惩罚。
所以他不能想要那么多,祝知宜好好的就行。
他怕祝知宜过得不好,他怕祝知宜受苫,他怕钟延那个畜生折磨他,他最怕……
每年派出那么多搜寻的人永远没有消息,每一次找到体型相近的尸骨梁徽的心都如死过一遍,翻来覆去的折磨,人人都说那位凤仪天姿为国献身的君后或许已经……只有梁徽还不肯放弃。
他不敢深想,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梁徽就疼得五脏六腑仿佛撕裂开来,心脏酸胀得被紧紧 着,喘不过气。
怎么办?如果祝知宜真的过得不好怎么办,如果真的是他亲手将祝知宜推进了那生不如死的地狱里怎么办?他拿命换可以吗?
梁徽额角青筋暴动猛跳,闭上眼,不敢深想下去。
梁徽一直呆到了天黑,夏露这几日举国休沐,他不休,批了大半夜奏折好不容易累得眯了会儿又惊醒,梦魇缠身。
张海福听到惊动忙将平日里准备的东西送进去 君后以前的信笺。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主子爷惊醒就翻翻这些东西,一封封的,当救命的符按在心口上,多少能好点儿,不至于犯病。
这些信笺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都混在一处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假的那些是梁徽自己写的,梁徽太思念祝知宜,思念到模仿他的字迹给自己写信。
他已经将祝知宜的字迹笔锋临得九分像 总是无法满至十分的,因为那个人是全天下独一无二,他身上总有些东西是旁人学不来的,包括最爱观察他、研究他的梁徽。
梁徽想象着他的语气,回忆着他说话的神情,写“用兵之要,势如弓弩,节如发机”、写“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写“数奉手书,敬悉康知”。
不能太匠气,那人诗才造诣深厚,独出秀句。
也不能太柔情,那个人不会对他说露骨肉麻的话,口吻还要带点说理的意味,但不会叫人烦,只会叫人觉得有趣。
梁徽近乎病态地细细揣摩着,自己假装自己心心念念那个人,以假乱真,给自己写了一封又一封,一年又一年,好叫自己吊着一口气,不至于完全失去盼头。
梁徽知道张福海还忧心忡忡地悄悄去问过太医这是个什么魔怔,有没有得治。
可他没办法,不吊着这口气他就要死了,他不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