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后,”烈颜皇子声音放得比方才轻许多,上身微倾拉近了些距离,与他闲聊一般,“连墨将军在巴木达牧场大战北羌勇士,个个心悦诚服,在我父汗设宴时他说自己他本人在大梁还算不得什么勇士,说大梁皇室木兰围猎才是汇聚英俊奇才,臣今日终得一见。”
祝知宜打量他,十七八的少年人,在朝宴上勉强能装扮好藩部皇子的进退得当,私底下也遮不去本性中的爱说爱笑。
祝知宜忽而想到金殿大堂之上的梁徽,同是皇子出身,相仿的年纪,梁徽大多时候是沉稳温和的,他的笑也与列颜的很不一样,乍看令人如沐春风,实则高深莫测,只有做手工或者玩雪时真实纯粹几分。
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这个,祝知宜收神笑笑:“看来大将军在北羌乐不思蜀。”
烈颜皇子望着他的笑容,很淡,缓缓开合,让人想起江南湖心的一瓣莲,高洁无尘。
他别过眼,很诚恳道:“北羌虽不比大梁秀景奇珍,钟鸣鼎食,但也不乏壮阔伟观,若是君后日后巡临,臣定当作亲自作陪。”
祝知宜也不扭捏,爽快应道:“好。”
使臣一行那头有人看过来,祝知宜也直直看回去,大梁国风开化,皇都民风开放,即便男女亦无诸多大妨,他虽是后宫之人,但是男后,就更无避讳前朝、使臣之说。
烈颜皇子在北羌已听闻许多祝知宜的传说:“木兰围猎君后也会下场比试么?”
“怎么?”
“连墨将军总夸他师门有一骨剑奇才,且文武双全,说得多了北羌尽知,臣听得多了便也总想与之切磋比试。”
这是下战书么?
祝知宜自然不会自损国威,从容淡道:“那本宫拭目以待。”
烈颜得了允诺,更兴致勃勃:“今早那契骨青羽弓君后试了吗?射猎护身皆很是轻便。”
祝知宜道:“殿下有心,本宫回去便试一试。”
凤随宫。
玉屏进来剪了两回灯芯,祝知宜执笔,蹙着眉,出行名册明日便要定下交至内务府,伴君圣驾的人选抉择甚为微妙,祝知宜歪着头默默盘算,纠结良久。
君妃佟瑾、君仪沈华衣是落不下的,若是无此二人,言官即刻就要给他记上一笔“妒后”。
随军护卫是丞相的人,那太后也撇不开,是个麻烦,但亦是护盾,有她这位“佟家人”在列队之中坐镇,丞相若是想要生事也会多几分顾忌。
其他的……就让梁徽自己选吧,看看还需要带上谁。
祝知宜最是利落速决的性子,此事不决今夜他定辗转不得好眠,索性直接让乔一前往御书房通报。
祝知宜到的时候梁徽正在批阅奏折,张福海早就备好了暖炉和热茶。
祝知宜匆匆接过道了谢便正色同梁徽说起正事。
“佟君妃车马轿制从二品,沈君仪善射,配马、箭齐、护盾从三品,至于太后,先朝有例,从正宫……”祝知宜滔滔不绝了半晌,抬头只见梁徽侧头凝他,一语不发,心头一跳,他问:“皇上,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小祝:整一个无语住
第16章 拟定名册
“无事,君后继续,”梁徽面无表情给他斟了半杯茶,温声道:“润润嗓子。”
纵是祝知宜再迟钝亦感受到了不对,他语气渐缓下来,
斟酌着问,“后宫伴驾名册大致如此,皇上若还有人选直接添上名字即可。” 梁徽略略扫了两眼,目光停在使臣那页,答非所问:“位列次座是司礼监的安排还是君后的意思?”
“是臣愚见,”祝知宜直直迎上他漆黑的目光:“有何不妥,请皇上赐教。”很诚恳的语气,脊背却不自觉挺直,明明梁徽与他年岁相仿,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回到被先师拷问功课、对答互辩时的紧张。
也只有这种时刻,祝知宜才无比清醒地感受到,他们不是单纯的合谋者,更是是君臣,即便是各取所需,也并不在一个平等的高度上,他的所言所行需要受到对方的检阅、得到对方的满意,梁徽是他平反唯一的倚仗,但他却不是梁徽唯一可供选择的刀。
梁徽垂目略过册上位列第一的北羌胡勒烈颜,这意味着,烈颜皇子的列队、位席、距离都离大梁皇室最近,祝知宜目光也追过去,细细反思了一遍,自认为这样安排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