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人一个接一个,祁凤霄,这香我什么时候能上完?”

他的嗓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因长久不曾开口显得沙哑难听,有深重的痛苦透过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传递出来,却没有人倾听。

有些时候人宁愿做一个死人,也不愿意做那个活着上香的人。

后来风雨渐盛,温姝颤抖的手再也点不起来地上的纸钱了。

他像是从水中被捞出来一遍,冷雨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裳。

“我一个人也可以报仇。我会杀了所有害过我的人,只是害你的人又是谁?是陛下吗?”

没有人回答他。

“你对我有情?是男人对女人,还是男人对男人?男人对男人也能生情谊?”

温姝从来不信男子能对男子生什么情谊。

他一路走来,所经诸事皆噩梦,所遇之人皆恶鬼,易欢陈司礼陛下之流哪一个又对他有半分情谊。

“可我知道的太晚啦。”

温姝对着坟墓说。

而你死的太早了。

温姝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这是他从隆庆尸体上找到的。

隆庆是个命苦的人,珠娘的佛珠没有庇佑温姝,也没有庇佑隆庆。

“祁凤霄,我才活了十八年,我感觉自己老了。”

他还年轻,却自觉心境不似少年鲜衣怒马,倒似老叟两鬓斑驳。

“如果有一天我报了大仇,就回来你身边一躺,下辈子兴许能跟着你一起投胎种地。”

温姝呵呵笑了声,喝了一口酒。

梅子酒的香气蔓延开来。

来生父母和爱,兄弟友好,妻子美貌敦厚,儿孙环绕膝下,莫要出生皇家了。

雨淋湿了墓碑。

温姝抚过隆裕二字没有再说话。

生不能做自己,死不能做自己,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不过如此。

无言的沉默覆盖在一人一碑上,大雨已经滂沱。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墓前站了起来。

步伐不稳像是喝醉了,又似乎从未如此清醒过。

沿路青山湿透,人间雨满,可怜杯酒不消愁,知君情意甚晚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府的马车经过大道,深夜寂静无人,雨声哗啦作响,车夫卖命地赶车,没有人料到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雨,林奉儒从宫中刚与皇帝商议完长公主谥号一事,颇觉身心疲倦,就在此时前方赶车的车夫说了句,“啧啧,这样的雨天竟也有人出来。”

林奉儒掀开车帘向外一瞧,见有一道单薄的人影半倒在了地上,远远看着像一团衣裳。

”大人,这雨天路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