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桃花开了,晋国的长公主薨逝了。
自古皇室多戕伐,宫中血腥的死亡并没有让京城的达官显贵们过多震惊,反而是谋逆的公主保住了性命更加引人注目,这注定要被载入史书的一页终于随着长公主的薨逝而被淹没于厚重的尘埃中。没有人想到这蛰伏多年曾与大权一步之遥的女子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事已至此除了长公主殿下本人,再没有一人清楚她到底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自己要做女皇。
听说长公主府遇到了刺客,或许是皇帝派的人,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来人一刀致命。
后来野狗嗅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钻洞进去,将尸体啃的早已分辨不清楚模样。
长公主府中只关着公主一个人,又在那一具腐烂尸体身上发现了公主的首饰与衣服,仵作验过声称年纪也与公主相仿,似乎再没有别的可能。
皇宫中的皇帝收到了消息,心中不知该怅惘还是难过。
刺客不是他派的,是皇后自作主张。
既然有人替他做了这个主,他便也不必背负这样的骂名,在太后处也好有个交代。
那忠心耿耿的死士拔剑自刎,祁凛州好生安置了他的家室。
祁凛州自然不能拿皇后祭天,他处置了易家交出的替死鬼即所谓的主谋以此昭告天下,甚至不计前嫌地准备替公主办一场盛大的丧仪。
温姝在工部闭门数晚,熬的两眼凄红,奉旨著一本工部水利实录,外头的消息全然不入耳中,直到有一日他正在官舍中,窗户洞开,清风过眼,杏花从枝头沉甸甸地坠入窗柩,同僚身着青碧官袍三三两两从窗前经过。
“长公主的葬礼不知道定到了什么时候?”
“想必要看陛下的心情。”
温姝脑海中的一根弦崩断了,耳边反复有几个字在打转。
长公主,葬礼。
官舍的门吱呀一声推开,铺陈的日光洒落在温姝身上,他抬手挡了挡,听到自己就要干涸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几名新进的小吏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想必温大人近日修攥不问窗外事,长公主府的那位殿下薨逝了,是突然遇到刺客,玉体都不全了。”
温姝头疼欲裂,几乎没有站稳,他半披着外衫赤着脚到了长公主府外,只见曾贴着封条的正门大开,仵作刚从内出来,撞到了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人,拍了拍衣裳道,“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人......”
那不懂规矩的年轻人冲进了院内便看到了一具漆红的棺木停灵正中,许是仵作将将验过还未来得及封棺,里面穿着鲜红衣裳的尸体被野狗啃的几乎只剩下骨头与烂肉,腥臭的味道扑入鼻腔,生前体面又矜贵的隆庆王死后也不知是否能看到自己如今丑陋腐败的模样。
温姝眨了眨眼睛,摸到自己脸颊冰凉一片。
他比任何人都确定下了杀手的人是陛下。
即便不是陛下,也是陛下身边的人。
没有人会对一个失去势力的公主赶尽杀绝。
隆庆死了。
他是人人唾骂的反贼,却将以晋国长公主的身份下葬,皇室准备将公主残缺的尸身埋入皇陵,而那可怜的二皇子连皇陵都入不了,人们疯传二皇子非陛下亲子才落到这样的下场,却也仅止于流言。
隆庆曾经说不必替他收敛尸身。
温姝在隆庆停尸的不远处看到一柄红色的纸伞,纸伞上有一对戏水的鸳鸯。
隆庆曾经说,或许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往后成为我唯一留给你的东西。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