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宫中与林奉儒隔一道帘帷看不清面貌的君王放下手中考卷。跪在阶下的林奉儒听到陛下的吩咐,“你不是同朕为你登闻鼓院要人,这温姝朕便先放在你登闻鼓院调教些日子。”

林奉儒跪地谢恩。

林奉儒退下后大监昌巳道,“陛下为何不直接让他入工部?”

天子盯着案前墨迹将干的试卷,“温姝虽有状元之才,到底考试失利,朕不能寒天下士子的心,人先放进登闻鼓院,若能做出些成绩,朕再将他提入工部,也算殊途同归。”

昌巳心中了然。

当年太宗皇帝提携林贤与今日陛下提携温姝情况并不相同。

林贤少年时候便才名大噪,温姝却是一介面首。

林贤位列榜四,温姝位列榜末。

于今上而言目前的温姝还并不值得他为之与朝臣大动干戈。入登闻鼓院对于温姝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以他榜末的名次哪里能留在京城。

兴平十一年的殿试名单出来的比往年略迟,不出所料前三甲正是会试的前三名。

朝廷对数百名进士分派,新科状元被提入户部,榜前三十名留任京中,剩余众士子将要发往北方偏僻郡县,路程遥遥前路漫漫,归京再无望也。

依照本朝律例,在分派各地郡县士子中若有能缴纳巨额税银的人便可破格留在京城。此举是为考中进士的京城权贵子弟留下的一条后路,陛下虽早已不喜此条例,然而更改太宗皇帝制定的律法牵涉甚广,又兼此法至今并未酿成大祸,遂才留存到现在。

从离开长公主府的一刻温姝便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温姝已没有脸面再回去寻求长公主的帮助。更何况一一他去求了,长公主又是否会帮助他?

善居堂位于市井街头,温姝卧病榻上常听得窗外男女嬉闹与鸟语蝉鸣之景,翠微见他神色如常才渐放下了心,这一日见他已能下榻,方才扶着他小心翼翼道,“公子要不去外头逛逛?”温姝面色霜白,披头散发,只有一对漆黑的眼珠子还能转动,声音低哑道,“出去看看也好。”

或许往后再也回不来了。

这繁华似锦的京城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今年士子发往北部郡县,这北部郡县距离京城已有万里,距离扬州更是天涯海角,他与桑柔一一

大抵也没有出路了。

所以陛下命林奉儒走这一遭到底为何?

温姝想不明白。

他还有诸多的理想与报负,害他的人还未曾得到报应。

易欢与陈司礼虽然落榜却仍旧得意洋洋倚红偎翠,太子爷高居庙堂接受万人朝拜。

温姝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便看不到灰墙上的镜中自己痛苦与憎恨的神情。

翠微扶着温姝跨出了医馆的门,刺目的阳光垂坠在屋檐翘角下。远处鞭炮齐鸣,吹锣打鼓,似乎有天大的喜事要从那巷口而来,两旁街道挂满红幡。温姝犹疑问道,“有何喜事?”翠微此时才想起来,今日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连忙挤出一个笑容道,“公子,这外头风大,咱们回去罢?”

翠微话音未落,便有两旁的人群道,“这何家世代经商,后来家道中落,谁能想到还能出一个状元郎,真是不容易。”

“这何家小子生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家女儿?”

人群琐碎的议论声传入温姝的耳中,温姝看到了翠微担忧的眼神笑了,“无妨。”

第三十五章

那俊美的状元郎骑着五花马从长街巷弄中走出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举手投足皆是风度,大红的衣裳与大红的花在风中狂肆飞扬,途经温姝的时候马蹄踏出了一身尘灰。

温姝的目光落在那满面春风的状元郎身上落地生根。

寒窗苦读十年书,一朝金榜题名时。

天下文人士子数十年所求为的也不过这一日,谁能不羡慕?这新科状元郎与一身狼狈的温姝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翠微心中酸楚,“公子,别看了。实在不行,咱们回去求求长公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