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答,“殿下带回的乐师,风扬公子。”

珠娘早死,长大后的温姝却能从扬州关于珠娘的种种风月流言中知,珠娘擅琴擅舞,当年扬州不知多少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温姝的容貌九分肖母,在温家不得喜爱,温夫人每见温姝便道,“像那个女人一样,生了一张勾引男人的狐媚脸。”温姝几位姨娘生的也高他一头,自幼起受尽嫡兄庶姐的冷眼欺辱,温家唯一对他好的便是当年将温姝从外宅抱回温家的兰姨。

兰姨闺名兰玉,还在扬州倚栏卖笑的时候就伺候着珠娘,后来珠娘难产去世,兰玉抱着温姝同温家外宅的下人回温家,从此与温姝名为主仆,情同母子,成为温姝对温家唯一的牵挂之人。

温姝刻苦学书,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能让珠娘的牌位名正言顺进温家的门,让兰姨跟着他过好日子。

温姝被送进长公主府的那一天,兰姨在温行远面前跪断双腿,磕的头破血流。

若为男宠之流,这一生都不能入仕。

温行远一手将自己不受宠爱的庶子脊骨折断。

阆苑阁中仙音骤停,温姝如梦初醒。

翠微道,“风扬公子的琴音妙极,人也定是神仙般的人物。”

温姝道,“或许罢。”

第七章

自顾翊入长公主府后,府中原受宠爱的几位公子数日不受召寝,阆苑阁中珍宝玉器赏赐如流水。温姝在长公主府中除了翠微几乎无一可信之人,又过十数日,陛下得闲摆驾入长公主府叙旧,东宫随行。

絮云斋的院落有棵银杏树,银杏树下有青石台,青石台上点一盏昏灯。夜风吹拂,灯花明灭。温姝听远处喧嚷人声,手中捧一卷书。偶有银杏花叶散在墨发间,清瘦的剪影落在朱红的墙上。有人的脚步声靠近,玄色的披风落在他肩头,温姝道,“不是让你早些歇下……”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了玄色披风上盛开的扶桑花上,一张玉面登时煞白,身后的人就着披风将他裹缠进热炭一样的怀中,祁睿嗅着鼻尖处清淡的茶香,在他耳边低语,“你以为孤是谁?你身边那个丫头?”他将脸色惨白的温姝抵在树下,将温姝垂落的几缕乌发别至耳后,“太子殿下!”

祁睿手指落在他唇上重重一按,指腹沾猩红的血。“别人也这么叫。”

絮云斋院中空无一人,宫人在后宅此时均已歇下。

祁睿扫了眼扑跌青阶上的陈旧书卷,见是本儒家典籍,笑道,“看这些迂腐之言有何用处?”

“前些日子,有个女人吊死在了温家的门前,温家息事宁人,密不发丧,听说,那个女人伺候过扬州的名妓珠娘。”

温姝全身猛地颤抖起来,他惶惑地盯着祁睿,似乎难以理解祁睿话中的含义。

祁睿道,“在这京中要想站稳脚跟,需找一座山倚傍。”

直到祁睿离开,温姝裹着他的披风软在银杏树下,花叶簌簌落在眉发,眼中血红,手指在袖间紧紧蜷起。

兰姨吊死在了温家的大门前。

他不在温家的这段日子,温家究竟出了什么事,逼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自尽?

墙角花阴处传来喵呜一声。

温姝回头看去,见不远处的廊下立着一位谪仙般的公子,怀中抱一只漆黑的猫,不知在此已有多久。

第八章

明月高悬,风声浮动。

银杏树簌簌作响,墙角的海棠花蕊零落尘泥中。

“若长公主知道她的人与太子爷偷情,脸色不会好看。”

怀抱黑猫的公子玉冠簪起长发,青衫磊落,眉目似画师点缀,腰间系宫绦流苏,素色的袍摆有青云纹路缀在边沿,身上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温姝狼狈到极致,跌跌撞撞站直了身子,“阁下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