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伸手去接托盘中的汤药,嬷嬷正好把空碗递过去,刚俯下身,膝盖内侧就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腿一软,将将要跪下来,慌乱中手也下意识地乱扑,温晏没来得及躲开,药碗应声落地,碎成了几片。
“怎么这样不小心,惊扰了侧妃娘娘,你该当何罪?”霍时修冷声斥责,又吩咐道:“章太医,赶紧再去熬一碗来,别误了时辰。”
章太医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在寒冬腊月天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借着抬手看霍时修,见到霍时修摇了下头,如蒙大赦,欣喜道:“是是,微臣这就去。”
霍时修走上来,拿了帕子俯身去给温晏擦手,“烫着了没?”
温晏没有说话。
侧妃笑了笑,“霍将军和小郡王同传闻里说的好不一样,原来这样恩爱,看着叫人羡慕。”
温晏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头对侧妃说:“娘娘说笑了。”
霍时修沉默地退后一步,不久,章太医重新端来保胎药。
温晏用汤匙舀了点到空碗里,喝下去,药汤滑过喉咙,他对帘幔里的侧妃说:“娘娘可以放心喝了。”
“多谢郡王爷。”侧妃诚恳地说。
霍时修躬身行礼,“微臣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告退,还望娘娘保重身体。”
“也好。”
霍时修推着温晏从东宫出来,当儿在门口等着,他也不敢多嘴,他能察觉出来,两个主子之间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不是情情爱爱的小别扭,是事关对错是非的大分歧。
上马车时温晏刚朝当儿伸手,霍时修突然俯下身去抱他。
“不要。”温晏说。
“最后一次了,晏晏。”霍时修语气低落,含着无尽的悲怆。
他自顾自地把温晏打横抱起。
温晏听到“最后一次”的刹那,几乎落下泪来,他的手臂还很疼,可他还是虚虚圈住了霍时修的脖颈,然后轻轻贴上去,霍时修顿了顿,然后将温晏抱得更紧。
当儿连忙撩开帘子,霍时修抱着温晏钻进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温晏问。
“皇上告诉我,他希望我辅佐逸王殿下继承大统。”
“所以你要杀了太子侧妃的孩子?”
“侧妃之子未必是太子的血脉,太子的身体早已亏空,最后那几日不过是回光返照,我猜想着应该是我爹找人和侧妃私通,为了赶在太子离世之前怀上子嗣,延续太子党的势力。”
温晏闭上眼,“所以呢?你就要杀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霍时修没有说话。
“我打乱了你的计划,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霍时修的语气很无助,他的眼睛是失神的。
温晏真的很怀念当年那个在紫藤架下面摇扇朝他微笑的霍时修,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把一切都转向了痛苦的边缘呢?温晏难过地想,现实根本不给霍时修一点喘息的机会,老天为什么要让霍时修清醒地活着呢?让他像霍蕲或者霍葑一样,做太师的傀儡儿子,至少不用这般煎熬。温晏的出现也是错误,他给了霍时修拼一把的勇气和理由,但是霍时修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代价就是他们之间出现了无法愈合的裂痕。
老天什么时候才能怜悯霍时修?让他轻松快乐地活一天也好。
以前霍时修愿意折寿十年,换温晏双腿痊愈,现在温晏也愿意折寿十年,换霍时修今后平安顺遂快乐无忧。
怎能不爱,只是不想再当他的负累而已。
“晏晏,和离后你先暂时回诚王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