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过你,从他踏上雁门关之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霍家的儿子了,你也别想着挽回,这是你儿子自己做的决定。”
霍夫人急得落泪,“那现在该怎么办?时修他真的要整个霍家为他的三千将士陪葬吗?老爷,他真的会不管父母兄长的死活吗?”
霍太师忽然笑了,“你觉不觉得得他现在很像三十年前的我?若是他真的可以不管父母兄长的死活,我倒要对他另眼相看。”
“时修迟早走上弯路。”
这条弯路不是三个月前出现的,霍太师想,是八年前,姚广忠全家丧命时,就出现在霍时修眼前的。
“他面对的事情太多,他要在霍家、齐王、贵妃和皇上之间斡旋,复仇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更何况手握大权,很容易就迷失自我,忘记了复仇的初衷,他还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太师将凉了一点的茶端起来重新喝了一口,他说:“他会成为下一个我。”
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尖响。
冷风从花厅吹过来,已闻不到花香,一切都凝滞在冷肃的冬天。
“霍时修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许久之后,霍太师兀然问道。
霍夫人想了想,“也许是小王爷。”
“那就把诚王也拉进来,我很好奇,霍时修会怎么选,到底是他惨死的三千将士重要,还是温晏重要。”
第50章
“严钟给我留了一个锦囊,放在他妻子那里,”霍时修把东西放到周含英面前,“他大概也在赌,赌我心慈手软,没有让他的父母妻儿跟着陪葬,所以成蹊去送银两的时候,严钟的妻子把这个锦囊交给了他。”
“里面是什么?”
“齐王当年威胁林贤清以死进谏的证据,几封书信,藏在林家正厅的房梁上,前几天我去取了下来。”
“估计严钟这些年一直在找能扳倒齐王的证据,可这些证据又不足以复仇,绝望之下才成了霍太师的棋子。”
“绝望?他死得倒很痛快,却让活着的人陷入更深的绝望。”
“将军——”
“这些天我一直做噩梦,一闭眼就是秦家岭那场浩劫,我永远都没法忘记那个画面,头颅被箭射穿,”霍时修眉头紧锁,几乎无法继续回忆下去,他苦笑:“所有人都说,我的命比我三哥好,可是我宁愿那天死在秦家岭。”
“将军,您要保重身体,从北境回来,您日渐消瘦,精神也比以前差了许多。”
“北境知府的事你查的怎么样?”
“微臣借助王怀留下的那些账簿和书信,现在已经有了收获。”
“我要的是北境以外的收获。”
“当然,自然是北境以外,”周含英往前一步,低声道:“北境知府胡守志十年间共贪墨银两八百五十余万两,其中有大半流入京城,名义上是西北军事防御需要大量采买南昶的橦木,其中经了霍葑霍大人之手,再抽取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落入南昶知府的手中,微臣顺着这条线,又从南昶查起,果然又有新的发现。”
“什么发现?”
“皇上之前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建造的祭坛,每一处都连结了许多利益方,尤其是东边的亓阳村祭坛,在礼部那位霍大人手中,也是榨干了所有的油水,连金丝楠木都替换成了普通的樟木,更遑论抚恤村民的救济金。”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胡守志的贪墨案虽然数目庞大,但毕竟是胡守志主动贿赂为多,就算皇上发火,我爹也有话可说,但是亓阳村祭坛的事,数目虽小,但意义重大,那可是皇上最关心的祭天大事,我二哥他竟然敢在这等工程上偷工减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该是何等罪过?”
周含英也势在必得道:“北境加上亓阳村,那就不是动摇霍家根基这么简单了。”
霍时修把玩着手中的镇尺,缓缓勾起嘴角,“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含英又向他通报了一些琐碎情况,霍时修提笔记了下来,准备给他吩咐新的任务,“我爹前几天一直带着一位西域神医来往东宫,大概他还是把宝押在太子身上,等着太子身体康复,继续庇佑霍家,所以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这些天再去亓阳村一趟,笼络笼络那里的流民,最好是能让他们闹出点动静来,借机把亓阳村祭坛的建材以次充好的事大肆宣扬出去,你那边的动静一出,我这边就去向皇上汇报北境贪墨案的情况,我不信这次掀不翻这朝堂。”
“是,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霍时修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替我三哥报齐王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