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四十余岁,眉眼之间都是精明之气。她随意挑拣着揽雪带来的行李,鄙夷地哼了声,“还道你飞了高枝,跟的主子又得宠,怎么这包袱里头也没几件像样的东西?”
揽雪低声应了,“让姑姑见笑了。”
季英瞥了她一眼,“哟,这会子倒是乖巧,往日里眼睛都长到头顶上的模样呢?也是,能从浣衣局出去,还运气好跟了个得宠的主子,可不是得意上天了?谁成想也会有跌下来的一天!你到底为了什么事撵出来的?”
揽雪低头不语。
季英“嘁”一声,把她的包袱丢出去,揽雪手快,赶紧接住了。
“进——去——吧!”季英拖长了声音,“可得记住了,你现在不是体面的大宫女了,就是浣衣局的粗使丫头!分派你干的活,可一点偷不得懒,不然,我可要宫规处置!也再没主子罩着你了,你可得放明白些!”
揽雪忙道:“奴婢都知道,请姑姑放心,断不敢偷懒的。”
季英喊住一个宫女,“明霞,你带带她,她去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日子,怕是忘了浣衣局里什么样的了。”
揽雪赶紧说,“我没忘,明霞姐姐尽管安排,我无不从命。”
季英嘲笑道:“哟,这跟了主子,说话也文绉绉了,不过往后可用不着了。干活去!浣衣局可不养闲人!”
揽雪跟在明霞身后去了她的住处,这是一间大通铺,除了一张长条桌,几根板凳,再没有其他家具。
她数了数,大通铺足足要躺十几个人呢!没有衣柜,各人的衣裳物品都堆在各自的床头,既杂乱又寒酸。
这时才想到在云台殿她和冬月住的那个温馨洁净的房间,真想哭。
她会落到这个田地,都是拜何若水所赐!
明霞指着门边的那张铺,“你就睡那里,放下行李就赶紧出来,”
挨着门的床铺最吵,人人出去进来的,还要吹从门缝里漏进来的冷风。
揽雪还没来及难过,明霞已经出门去了,边走边说:“你快些,最近浣衣局活计多,咱们每天都得干到夜里才得歇息。”
揽雪的心沉到了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