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
却见容祁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重重的靴子声踩到御书房坚硬的墨玉板上,平添几分压迫。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容瑾坐直了身子,对上容祁冷然的眼神。
那一双眼里压着太多惊涛骇浪,一时让容瑾心头一窒,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退缩之意。
他怎么忘了,他这位皇叔,重情是重情,平日温和亦是温和,可亲情之外,他尚是大昭呼风唤雨的八王爷,是上京城真正的掌权者。
他手中握着城防军,三千营,直至御林军与禁卫军如今也几乎要被他收归囊中,手下拥护者无数。
他是真正从皇子夺嫡里好端端活到现在,无论何人都不能越过去的存在。
他曾轻描淡写一句话废了先太子,也不动声色地送了先帝归西,皇权更替与颠覆,从来只在他一句话之间。
有一瞬间,容瑾只觉得他在容祁面前无处遁形,那有如实质一般的眼神似乎能将他的野心与手段通通吞并一般。
他错开容祁的眼神,下意识地应道。
“皇叔。”
“本王走后,你可要好好守住了大昭的江山,莫将到手的东西拱手相让。”
容祁慢条斯理地说着,居高临下去看容瑾。
“连手中权力与……这块玉玺都守不住的人,可不配做本王的侄儿。”
一声落罢,他越过桌案,在容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了桌案前摆的好好的玉玺在手中把玩。
他的动作太快,容瑾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在心中猜测着他这举动的意思。
但容祁什么也未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玺,须臾轻笑了一声,将玉玺重重地砸下在桌案上。
容瑾手一颤,盯着容祁的举动没说话。
但这动作的意思他心中明白得很。
他就站在玉玺之边,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让容祁轻而易举地拿了玉玺在手中,视他如无物。
又是嘲笑他就算自己离开,也未必能好好守住这龙椅。
有一瞬间,容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这折辱未免太过,不动声色,又偏偏像是众目睽睽之下甩了他一巴掌似的。
他的皇叔,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但这无妨。
容瑾想。
毕竟他从小忍过无数折辱,如今也一样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如是安慰着自己,连容祁何时已退开了三步都没察觉,直到那封文书从他袖中扔出来。
他下意识地接过打开,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江家之前负责来往江岸城与京城那一道的经济命脉之处,此时已经尽数被容祁掐断,交由沈家管了。
“城郊外水上商运那一道的关卡,本王要了。”
容祁这话更像是吩咐,容瑾捏着文书忍了又忍,仍是觉得忍不下。
这与明抢何异?
自己废了大半年的功夫才暗地里将江家收下,如今他只用短短数十日,竟要让自己的努力通通付诸东流?
“皇叔——”
他站起身刚要说话。
“啪嗒——”一声,他手中捏着的文书被一阵劲风扫到地上,连着他也踉跄了几步,扶了椅子才勉强站稳。
容祁未说话,但此举已明明白白说了他的意思。
容瑾心中怒意未消,却也只能看着容祁施施然从御书房离开。
第二日,宫中早朝罢,传出圣旨。
西域大昭边境摩擦不断,今西域女帝修书,愿与大昭重新商讨两国交好一事,特请大昭八王爷亲临西域皇城。
两日之内,仪仗队与外派的大臣都已经准备好,约摸是前几日的事情将容瑾气着了,他连传旨都是派了太监去传,似乎不愿见自己这位皇叔一面。
王府内,晏青扶看着容祁将最后一点事情交代罢,二人走出小院。
仪仗队早到了王府门外,容祁走出去,未曾想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容瑾。
他还以为容瑾直至走,都不会再出宫了呢。
但这想法容祁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容瑾一身便衣,翻身下马走到容祁身边。
“皇叔。”
他笑意盈盈地喊。
容祁轻轻点了点头。
“皇叔一路注意安全,待及到了西域,与朕回一封修书。”
容瑾装模作样地周全着话说。
这次容祁连点头都懒得点了。
容瑾仿佛毫不在意,指了一旁的大臣说。
“这两位都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如今派与皇叔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