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怒极反笑,修长干净的手直把那封信都攥出褶皱。
他稍稍用力,薄薄的纸张在他手中化为灰烬,继而听见他将手中朱笔扔了下去。
暗卫眼疾手快地接过,容祁扫过来一张纸。
“调江南三城五万兵力,今日起就往遄城,回城外八千炮兵营明日抵境,着令韩少卿亲自带兵,将遄城,回城城门尽数关闭,不进不出。
与西域在边境外起冲突摩擦,主动带人动手的副将,斩,牵连九族诛。”
暗卫跟着他极快的语速,飞快地往纸上写着,最后一点墨落尽,听得他冷笑一声。
“本王倒要看看,他西域是个如何不客气的法子,是不是真有这个魄力敢开战。
他容瑾又是怕与不怕,真能看着回城遄城百姓受苦,城池外陷拱手相让。”
冷暗的声音落在屋内,他抽了腰间玉佩扔给暗卫。
“去。”
暗卫接了玉佩,带了信离开。
容祁心中怒意未消,转头喊来了管家。
“王爷……这么晚了,您要出府?”
管家看着他牵了马,上前欲要阻拦。
“外面天凉,又过了子时,王爷不如改日……”
他话说到一半,剩下半段在容祁骇人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容祁翻身上马,拉了缰绳要离开之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吩咐。
“若明日一早本王没回来,就告诉小姐本王去了沈府。”
管家忙不慌点头。
容祁一路骑了马顺着长街到了沈府外,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楚。
沈府的侍卫连夜将他请进了府里,沈修正睡眼惺忪地披了外衣出来,冷风一吹,他瞧见容祁的脸色,登时清醒了。
容祁未与他废话,言简意赅地吩咐。
“明日一早,去陆府找陆行,要禁卫军的全部枝干都归过来,一令牌以掌全营,本王要今日起,京城禁卫军,再不听帝王命。”
沈修心中一沉,隐隐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容祁不会如此轻易与皇帝撕破脸面,是突然又出了什么事?
“还有城西西郊,那半块虎符如今在朝中新贵袁大人那,你这几日就搜好袁大人贪污受贿的证据,与韩府,陆府,宁府,一同联名上书,将那半块虎符要过来。”
容祁接着又道。
为何是他上书?
沈修心中隐约起了个猜测,抿唇问他。
“你要离开?”
“边境再起摩擦。”
“是皇帝?”
沈修何等通透。
见到容祁这样生气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心中多少猜到了些。
只是没想到,堂堂皇帝为了将自己的皇叔除之而后快,不惜和外敌勾结,甚至吃里扒外,不顾百姓安危,也要主动挑起事端。
如此行事莽撞不讲求后果,不择手段的人,让容祁又如何能放心将大昭江山交付?
沈修一时面色也不好看,却仍是担心地问。
“这是一场局……”
“纵使是局,我也要去。”
容祁扬声打断他的话。
容瑾拿捏住了他另一个软肋,是看不得百姓无辜牵连,争端战事不断。
所以明知是局,他也要去。
“京中剩下的事情,你多上些心。”
想来容瑾也是到了极限,受不住他这些天的步步紧逼,才出此下策明面上挑衅他。
但皇帝心狠,不择手段,他自是要把事情交代到位。
沈修点头。
“你放心。”
好歹他和陆行两个人都在,还有剩下王府的幕僚与官员,还能怕桎梏不住一个皇帝?
“不要掉以轻心。”
容祁看了他一眼,再次警告道。
京中这些日子本就乱的厉害,水越来越浑,事端变动更是常有。
何况他离开,容瑾必然要趁着时机大刀阔斧地行动。
沈修敛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正色道。
“这是自然。”
他自然知晓皇帝厉害,不然也不能在此时把这位八王爷气的深夜来沈府。
在此时受制于人的感受的确不好,容祁心口怒气未消,抬头又往外看了一眼沉沉的夜色。
此刻过子时,半空星光零落,一轮皎月隐在云层后面,被厚厚地遮盖住,漆黑地看不出一点影子。
恰如如今京中局势,进一步未必看得到光亮,退一步更是万丈深渊。
自今夜边境修书,他下令斩官员夺禁卫军与兵符权开始,已算得上,八王府和容瑾的第一次真正交手了。